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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7:20 作者: 不問三九
----那天下了戲之後,耿靳維就看著方紹一兩邊一左一右烤著兩片電暖氣,閉眼坐椅子上等人卸妝,排場大得很。吉小濤說都是他野哥讓人送的。
耿靳維看了會兒,「嗤」地一聲笑了,轉頭出去抽了根煙。
真他媽會玩兒,也不知道這是玩兒誰呢。
簡直都他媽有毛病。
)
第23章
破敗的城牆千瘡百孔, 方紹一負劍而立, 他身後是大姚國最後的兵士。前方是敵國最年輕的將軍, 和勇猛的萬千軍馬。暴雨狂潑而下,鮮血在地上混成血色泥漿。
「俠士!」對方將軍一手勒著馬韁,微揚著下巴, 話音從丹田發聲,帶著武人的粗糙狂放:「你們整個江湖都歸了大宥,你還守什麼?」
曾經意氣風發的俠客如今渾身是血, 睜著未瞎的一隻獨眼, 狼狽之下仍然站得堅挺,從容道:「守我的城。」
「你的城?」將軍仰頭大笑, 笑聲傳百里,驚了城樓上的烏雀, 「你的王弄瞎你的眼睛,如今你卻仍在替他守城。江湖人說你痴傻, 我未曾信過。而今看來……罷了!」
身下的馬踮著步子,將軍隨著它的動作而輕微晃動,他手中的長刀指向俠客, 暴雨中眼裡染上嗜血殘光, 道:「我不想殺你。」
暴雨沖刷著俠客臉上的血漿,露出原本腐白潰爛的傷處。他突然勾起一邊唇角,如此一副破爛的面容笑起來本該猙獰恐怖,他卻生生笑出了一絲爽利天真,僅剩的那隻眼裡全然是十年前的那派自在無畏的光。他朗聲道:「你不殺我, 那就是我殺將軍。要殺便殺,不必多言。」
四目相視,倒是只有將軍眼裡有哀戚。
破敗城牆,面色灰白的兵,一個半瞎半殘的舊俠士。兵馬直著前行都能踏平。
將軍卻還是跨下了馬,手握長刀走過去。他身上的盔甲隨著他的步伐而發聲,雨澆在鐵衣上,繁亂密集的噼啪聲像是也在催促著最後一場戰役。
將軍身後的兵隨著他而移動,將軍行一步,兵馬行一步,將軍停,兵馬停。
動手時是不必說話的,該說的也都說盡了。一場無聲交戰,你來我往,止於將軍手裡的刀橫於俠客頸上。
血已經把另一隻完好的眼睛遮住了,將軍手握刀柄,儘管距離如此近仍然揚聲道:「俠士。」
方紹一被刀逼得仰著臉,隔著血霧去看他。
將軍沉著眼,話音震耳,道:「你們江湖人,正派,反派,全都投了我的王。國有主,江湖無主。天下還是這個天下,江湖也還是你的江湖,這樣不好嗎?」
俠客慢慢眨了眨血浸的眼睛,笑起來神色蒼白,氣息微弱,僅剩的氣力不足以支撐一句完整的話,斷續道:「何為江湖……何為天下……亂世之中,江湖……不過是一場虛空。我守的不是誰的國……誰的天下,守我自己這……半世所依。」
他說完就閉上了眼,眼前是十年前那場江湖混戰,正派反派皆殺紅了眼。那時俠客身形靈動飛身斬馬,搶過馬蹄之下一個瘦小的男童。
彼時俠客把他藏於客棧的樑柱後,對他笑道:「外面亂了,藏好,莫出去。」
男童面色唇色皆白,輕輕點了點頭。
鎧甲聲響,手臂揚起,長刀落下----
身後城牆傾頹,轟隆巨響,灰煙四起。
將軍握著刀柄的手指微動,垂眼看身前。眼前分明是當年飛身破窗而出的矯健身影,和回頭時那一雙張揚肆意的笑眼。
那時天光大亮,而今暴雨傾注,天如遮布。
山河破,萬民哀。灰煙漫起,殘兵如傭,未行未動。
----「咔。」
導演在監視器前猛地站起身,眼底分明也是一片殘紅。攝影指導回頭看著導演,點頭,比了個拇指。片場有短暫時間是靜止的,所有人還沉在戲裡,那股悲壯和哀痛的氣息還在,工作人員都沒動。
後來是方紹一從地上站了起來,道具指導這會兒才切了開關,關了演員頭頂一直在灑的雨水。方紹一遙遙一喊:「導演,這條過嗎?」
導演拿著喇叭喊他:「過了!過過過!」
方紹一笑了下,走過去跟戲裡的將軍單臂抱了下,拍了拍他肩膀道:「前途無量。」
演小將軍的是個年輕演員,電影學院畢業兩年,之前一直拍的電視劇,這是第一次接電影。方紹一這麼一說,年輕演員還有點受寵若驚的意思,趕忙道:「紹一哥帶得好,跟您對戲學到太多。」
長鏡頭是過了,但還得補幾鏡。那版不死的結局前幾天已經拍好了,就停在俠客和將軍兩人動手交戰之前。結局其實是不變的,但不說透,留那麼點念想。但估計最後還是會用這版,留了一段畢竟就沒有那麼震撼了。
幾個小鏡頭補完,導演過來親自往方紹一手裡塞了個紅布細繩打的捆,然後回頭跟劇組人說:「來,恭喜你們方老師殺青。」
身邊人紛紛笑著祝賀,方紹一開了個玩笑:「心裡都不知道怎麼高興呢,我走了重頭戲就沒了,剩下你們也都輕鬆了。」
導演要跟方紹一抱一下,方紹一往旁邊撤一步,笑著攔他:「別,別。導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