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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5:52 作者: 曉渠
「你憑什麼說我?」
他們離得太近,鄒童沒敢太大聲,他低低說話的語氣里,難以避免地透露著一股擔憂。多少回,他早上起來打電話,江洪波都還沒睡覺呢。自從某門戶網站的老總年紀輕輕就過勞死以後,鄒童心裡特別害怕,只有他最了解江洪波現在的工作強度,他太過於好強好勝,仗著自己年輕,他的投入,幾乎是沒有底線的。
江洪波只「嘿嘿」笑,不跟他爭辯。
「笑個屁呀,這個項目做完,你再給我動不動就出差看看,又不是你自己的公司,沒見誰比你拼命的!」
鄒童想推開伏在身上的人, 他們離得太近,已經近到看不清彼此的輪廓。距離和認識,並不一定總是成正比。特別想看清他的時候,又常常都是模糊一片,鄒童的睫毛慢慢地扇動兩下,然後閉上眼,這種時候,靠的只能是他的直覺,像是摸索著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說實話,他從來都看不見,自己跟江洪波都白髮蒼蒼的畫面。
「成,都聽你的,咱出門旅遊去吧?」
「去哪兒呀?你還沒吃夠外頭的東西?」鄒童深呼吸,把心頭剛露頭的傷感咽了下去,「你到底說不說?幹嘛非要過來,住夠咱倆的窩了?」
鄒童怎麼說也跟他過這麼多年,江洪波不是心血來cháo的人,他凡事都有規劃,都有原因。
「那天打了個盹兒,忽然就夢見你,」江洪波終於說,「夢見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你站在一群同學中間,我真的是,一眼就瞅到你了。當時的砰然心動,鄒童,這麼多年過去,我還記得很清楚。」
鄒童的眼睛,莫名其妙酸了一下:「我也記得你……」
「記得什麼?」
「記得……我那時候想,不就開個破卡迪拉克麼,臭顯擺什麼呀!」
江洪波無可奈何,冷不丁笑出來:「操,我就知道你沒好話!」
鄒童卻沒笑,他的眼神冷靜而孤單:「你是不是覺得我老了?」
「哎喲,我是自己捅了馬蜂窩,還不知道呢!」江洪波趕緊打住,不再這個話題上停留:「趕緊下地,咱倆一起洗澡,該吃飯了。」
鄒童不糾纏,有些想不透,改變不了的現實,他也不想太較真。
「不跟你洗,」他想推開江洪波沉重的身子,「跟你洗,你鼓搗個沒完,煩人,你樓下洗去!」
「樓下沒有毛巾!」
「我給你送!」
見鄒童堅持不動搖,江洪波不情願出了臥室門,慢吞吞地等他回心轉意,身後的人卻無動於衷。二樓的浴室配有桑拿,他蒸了一會兒,衝過澡,又仔細地颳了個臉。弄好一開門,發現鄒童已經把浴袍掛在門外的把手上,他披上身,上樓換過身衣服,鄒童速度很快,已經把樓上整理得差不多,髒衣服扔在洗衣籃里。
樓下的廚房裡傳來響動,他循聲而去,鄒童正忙活著熱菜,湯和排骨煲還熱的,青菜還要回鍋熱一熱。江洪波靠著廚房的門,幾乎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們第一次那晚之後,鄒童也是在這裡準備飯菜,他回身對自己說「你起來啦」,臉上雖然沒有什麼笑容,卻又透露出一股簡單的,快樂。
「就快好了,你等會兒。」
「不急,」江洪波在桌上撿起一盒煙和打火機,「我去外頭抽口煙。」
「抽兩口得了啊!」
「知道,就抽半根兒!」
江洪波試著戒過煙,他忙起來,就愛狂抽,戒菸的時候脾氣就變得暴躁,愛發火,還老是頭疼,戒過幾次也沒成,鄒童也不逼他,任其自然了。
外頭糙木扶蘇,雨後更顯得生機勃勃。江洪波站在門廊下抽菸,想起小時候順著樹,能爬到二樓;夏天的夜裡會出來捉蟋蟀,裝進瓶子;冬天大雪之後,堆個雪人……雖然房子裝修過以後,和以前不一樣,這裡的每個角落,都埋藏著童年的回憶,最讓他懷念的,是跟鄒童的開始,儘管迫於不快,他們搬了出去,這裡卻多多少少,算是他們第一個家。
人漸漸上了年紀,會越來越多想起從前,好似落葉歸根,最後的最後,往往就是,最初的最初,周而復始,循環不盡。
他抽過半根,捻滅了,回屋後,順手拿起鄒童帶回來的雜誌翻看,裡面卻掉出一張,他低身撿起來,是張八十萬的支票,給蘇楊的:「支票這麼亂放,小心丟嘍。」
「什麼?」鄒童回頭看了看,明白了,不以為意地,「哦,借給蘇楊的,但是今天沒看見他。」
「他幹嘛跟你借錢?」
「有什麼急用吧?我還沒來得及問他。」
「他……他好像跟虎子……在這方面挺見外的。」
「誰知道,你問你弟去,肯定是他以前怎麼著蘇楊了。蘇楊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死心眼兒,愛當真的。我也沒問,他有些話,不怎麼跟我說。」
「跟虎子不能太當真,他就跟小孩兒似的,愛亂說話,不一定真那麼想,你多勸勸蘇楊。」
「我勸他,也得他能聽得進去,這解鈴還須繫鈴人,他的那些心病,得虎子去治。」
江洪波在抽屜里翻出個信封,把支票裝進去,放進鄒童的包里。他在客廳里找了找,想找瓶紅酒,可是太久沒過來住,沒什麼存貨,只找到瓶還沒開封的「汾酒」,就拎到廚房。鄒童已經把晚飯準備好,正擺筷子湯勺,見他拿了酒進來,問:「你自己喝?」
「你胃不好,能喝嗎?」
「就飯喝點沒事兒,你喝完睡覺愛打呼,我把自己灌醉了,就啥也聽不到,省得鬧心。」
「你自己饞酒,也得賴在我身上,」江洪波斟了兩杯,自己滿的,鄒童的杯里只是個淺淺的底兒:「為感謝多年如一日,跟我江洪波朝朝暮暮,任勞任怨,今天特授予鄒童同志,『一等家屬』書面獎勵。」
「屁咧!誰稀罕?」
鄒童笑起來,卻猝不及防地,被江洪波湊過來吻了個正著,他的臉朝兩邊躲了幾下,江洪波卻沒有放棄的意思,只得任他親個夠,最後還自我膨脹地加說了句:「不好意思,拒絕不在本獎項提供的選擇之內。」
「我還甩不掉你了?」
「恐怕如此,將就點兒吧!」
窗外是鬱鬱蔥蔥,雨過天晴的初夏,一道淡淡的彩虹,顫巍巍的,掛在細嫩的樹梢……
後記
2009-10-06 08:16 星期二
鄒童,和他的【童真年代】
我寫鄒童的最初,是因為小Tim。剛開始寫【羊入虎口】的時候,我和很多粉絲一樣,瘋狂地迷戀著六年裡的小Tim和阿力,那幾乎是我當時生活的重心,每天上網能在QQ或者MSN上跟他聊上幾句,都會覺得很開心,大致追星也不過如此吧?後來 小Tim的真人版夢想破滅了,可故事還是在的,看過的感動和因此而來的思考,都還在,所以,我繼續寫我的鄒童。
追文至今,我的任性,應該是有目共睹的。我不會為了迎合誰,為了賺錢,為了 紅,而刻意去寫那些我沒興趣的題材和人物。我寫,自然是因為我喜歡,我愛,我高興。【唱給誰聽】連載的時候,幾乎沒人喜歡石磊,覺得他就是個為了出名而出 賣自己的小狼狗。我寫【海闊天空】最初的想法,是寫石磊自己的故事,把這個人物寫豐滿,反倒是游暢於海洋那一對,是開始動筆以後,才加進去的,因為我需要一個立場,把石磊介紹出來。【童真年代】單獨成文,其中一個原因,是很多鄒童的粉絲不喜歡蘇楊,回帖里抱怨蘇楊沒味道,戲份還那麼多,於是我分開寫,這樣可以避免不喜歡蘇楊的,還得天天進【羊入虎口】那個坑,看不喜歡人物的戲,結果自己的偶像卻沒有等出來。這種心情我可以理解,當初追艾虎四的時候,也是愛一個恨一個,愛的那個不聽話,恨的那個比較乖。
很多人提起的模糊的江洪波,他其實真沒什麼好寫的,我向來不會為了讀者的理解,就為某些角色爭辯。我記得當年看【夏晶之子】的時候,開始覺得小受那麼委屈,這個小攻真混 蛋啊!結果後來作者又從小攻的角度寫,誒?好像小受也有錯哦!我覺得沒必要為誰洗白,又不是說每個人物都要完美無缺。江洪波就是七年之癢,家裡吵到夠,外頭動了心。沒必要非強調他多麼無辜,多麼委屈。鄒童是渠媽創造出來的,舉世無雙的神 仙,但江洪波就是茫茫人海之中的凡 人 肉 身,愛上他,鄒童註定要受苦的。我要是把丁崇學借來給鄒童用,外加【童真年代】里從保姆,到同學,到教授,到公婆,愛人,都特理解鄒童,特支持他,愛到不行,我還寫個屁呀!
鄒童的美,在於他真實,不做作,敢於自我,敢于堅持。他不是個完美的人,待人接物上,不會故作圓滑,刻意討好誰。他愛你,恨你,都不怕你知道,他對江洪波一見鍾情,就敢跟他一夜 情;他看不上寢室舍友,就會毅然搬出去。他身上不被束縛的決絕,其實我們很多人都做不到。但我愛他,就象當年愛著故事裡的小Tim,我想給他一個環境,讓他所有的任性,得以保存和生長。但我又不想他像蘇楊一樣,以平淡的幸福結尾,我總覺得他這樣的人,是要有掙扎,經磨礪,要夠倔強和疼痛,才會絢爛奪目。我希望這個人物,並不流於表面的聰明和毒舌,我希望鄒童被人想起的時候,就像玉書,紅地,和石磊,是遺憾,是絕望,求之不得,刻骨銘心的疼痛!
故事叫做【童真年代】,不是【鄒童的一生】,他後來也許飛黃騰達,也許兩情相悅,也許孤獨終老,都不是我要寫的,我想寫的就是是他從十八歲到三十歲,象相框的梧桐樹所代表的,珍貴的十二年裡,一生一次的束縛,掙扎和徘徊,是這個特別年代裡的,願意為了愛,去抵抗和爭取的,特別的鄒童!
曉渠
2009年10月5號於大學咖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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