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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5:52 作者: 曉渠
然而鄒童在心裡,還是十七歲的少年,從來也沒有改變。
「我只是希望你看清楚,喜不喜歡,放在心裡就好,說出來反而破壞氣氛。」
廖思成再遲鈍,這句話也聽得懂,他臉紅起來,有點像賭氣地說道:「你也是這麼拒絕關譽明的?」
鄒童大概能想出,在研究所的小圈子裡,必定流傳關譽明對他的格外照顧,甚至米勒教授的特殊寬容,都是礙著得給關譽明面子而已。那些流言蜚語,他多年來早就習慣,倒是廖思成早就聽到傳言,卻從不曾跟他考證,讓他多少覺得窩心。從這件事多少看出,廖思成也不是純粹傻裡傻氣,他懂得去體諒。
「他不用我說這麼明白。」
「哦,他可不像知難而退,來出差就跟開月會似的,從來都不忘找你,用得著來這麼勤嗎?」
「你這是吃他的醋啊?」
「應該是他吃我的醋才對,」廖思成沒有因為拒絕而難過,「我跟你相處的時間,比他長多了。」
這是鄒童喜歡廖思成的地方,在別人看來,無比難堪的場面,他卻可以不往心裡去,他的得失之心,遠不如江洪波那麼深刻入骨。
廖思成「閒來無事」的告白,就那麼過去了,像吹過一陣輕輕的風,沒留下任何痕跡。他一如既往地粘著鄒童,周末有空沒空地,總要找他出來消遣。在他的標準里,他們依舊在一起,鄒童還是那麼掛念他,這比什麼都重要,是情人還是朋友,他其實也沒有非常介意。
這天下班,他去機場接飛過來的母親,鄒童給他電話,讓他過去拿點兒東西。在附近停了車,剛巧公司的助理給他電話,說下周美國負責研發的老闆過來,對方的助手發了郵件,要敲定行程,問他有什麼意見。廖思成停了車,在路邊講電話,廖媽就順路走進旁邊的小公園。
公園很小,穿過去就是鄒童他們的研究所。這會兒鄒童可能估計廖思成要到,正好走到門前等他,手裡拎著個挺大的盒子。廖媽回身就想叫她兒子,但還不等她開口,就看見畢家聲從樓里走出來,跟鄒童說著什麼。天要黑了,只看見他們站得很近,有說有笑好半天,臨走時,畢家聲還很不檢點地拍了下鄒童的屁股,這個動作讓廖媽覺得特別噁心。
她氣憤地走回廖思成身邊,上了車,沒好氣地說:「直接回家,找那個變態幹嘛?」
廖思成掛了電話,母親突變的態度讓他驚異:「媽,你又怎麼了?誰是變態啊?」
「你還不跟我說實話?鄒童和畢家聲到底什麼關係?」
「他們?就同學啊,一個研究所而已。」
「你看他倆那個態度,哪像一般同學?你當我是瞎子呀?鄒童是不是就是畢家聲的男朋友?」
「您想到哪兒去了?這不是給人造謠麼!」
「那鄒童他是不是同性戀?」
這話問住了他,廖思成知道要是承認,他媽以後就不帶讓他和鄒童見面的,於是說:「他是不是,關您什麼事?別多管閒事了,真是的,他是我朋友,你別老動不動就挑他的毛病,我不愛聽!」
廖媽一聽就來氣了,伸手開了車門,下車就往回走。廖思成趕緊下車,追上去:「媽,你到底想怎樣?」
「哪有你這樣,為一個狐朋狗友,這麼跟媽媽說話的?你看不上我更好,我還不想過來受氣呢,我回家,你甭攔著我!」
「您別鬧啦!」廖思成只好妥協:「上車吧,我錯了還不成呀?」
廖媽故意跟他撕扯了兩下,見路人有人看過來,才抹不開面子,回身上了車。但她心裡並沒有因為廖思成的道歉而真正釋然,相反,想起剛剛畢家聲和鄒童的親昵舉動,想起兒子對鄒童幾乎無條件的維護,更加覺得反胃了。這個鄒童,該不是勾引了咱家的思成,難怪他這麼大歲數,連個女朋友都不談?
第三十三章
鄒童有好些天沒見過廖思成,估計他還在適應新環境,找不出時間出來玩兒了吧?畢竟負責研發的工作,不像以前研究所那麼簡潔單純。這天晚上,他撥了電話過去,問有沒有時間出來吃個飯,廖思成接聽電話的聲音顯得消沉而煩躁。
「怎麼啦?」鄒童忍不住問,以為他和公司沒有協調好:「還為那個合同煩心?」
「不是,」廖思成在他跟前,心裡是不藏事兒的,「把我媽得罪了,氣得蹦起來罵我,跟瘋婆子似的,真嚇人。」
鄒童笑了:「你幹嘛了?把她氣成這樣?」
「唉……她不知在哪兒劃拉個姑娘,非讓我陪她吃飯,說是她同事給介紹的對象,我反駁了她幾句而已,結果,就捅了馬蜂窩。」
鄒童知道廖思成現在依舊住在酒店,他說不習慣跟家裡人一起住,估計就是為了避免和廖媽過多接觸而不小心擦槍走火吧?
「哎喲,你真是不識好歹,那姑娘差成什麼樣兒啊?連你都看不上。」
「不是……」
廖思成還是忍住沒說,他和母親的衝突,並不完全因為介紹對象的事兒,那頂多也就是導火線而已,那天也不知怎麼抽筋,廖媽非得強詞奪理什麼他看不上那姑娘是因為在外頭不學好。廖思成傻了吧唧地就問什麼叫不學好,繞來繞去,把廖媽繞得急了,猛地就扯鄒童身上,他情不自禁替鄒童說話,頂撞了她,這下可好,呼啦就爆發起來,破口大罵,嚇得廖思成趕忙溜了。
鄒童怕他在酒店瞎尋思,約他出來看場首映的話劇。蘇楊出院在家裡休養,別人給佟琥的票,他們四個人正好順路。廖思成自然樂意,為了怕家裡人追問,他乾脆卸了私人手機的電池,扔在酒店,父母都不知道他的公務手機號碼,這才過了清淨的周末。
佟琥的票位置都很好,靠前居中,就坐在導演編劇的後面。開演前,廖思成跟鄒童湊在一起,看著手裡的節目單,他們肩膀挨肩膀,有說有笑的小模樣兒,卻正好被廖媽看在眼裡。原來,那個姑娘也有兩張票,想要約廖思成看的,但家裡人沒聯繫上,姑娘會辦事,就把票留給老兩口兒了。
幾天後,一個星期三的上午,鄒童剛走進研究所,就被通知教授在辦公室等他。教授少有一大早就來辦公室的功夫,除非什麼大事兒,又這麼著急,鄒童心裡琢磨著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剛要敲門,畢家聲從裡頭走出來,擠眉弄眼,剛要跟他說什麼,就聽裡面教授叫:「鄒童來了吧?」
「哎,來啦。」
「那還不趕緊進來,等人八抬大轎抬你啊?」
鄒童癟癟嘴,也沒問畢家聲怎麼,就走了進去。
「一大早就罵人,不怕影響早餐消化?」他磨嘰地跟教授開了個玩笑。
「嘿,你膽兒比畢家聲大,」教授摘下眼睛,順手抽了張紙巾擦了擦,「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幹嘛?」
「反正不像好事兒。」
「你還知道吶?」眼睛再架會鼻樑上,教授被他什麼都不在意的神態給氣激了:「說你多少次?別對啥事兒都這麼一副漠不關心的吊兒郎當。」再然後,聲音立刻就壓低下來:「昨天黨委劉書記找我,說收到匿名傳真,說你跟畢家聲行為不檢點,亂搞同性戀。」
鄒童一聽,火氣上來:「我操,誰這麼缺德?」
教授一瞪眼,高聲喝住:「你給我注意啊,這是什麼流氓態度,還象個知識分子嗎?」
鄒童還是挺忌諱教授教訓他的,收斂了下,沒再出聲兒。
教授見他至少裝著虛心點兒,才往下說:「你在專業上是很出色,也挺懂事,什麼都不用別人操心,我向來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說……這些事兒,都是私事,我雖然年紀一大把,這個道理還是懂,可讓別人這麼捅到上頭,我面子掛不住,你也不好看。以後注意影響,別老是得罪人,這年頭,寧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你往三十奔了,別還跟個小孩兒似的,想幹嘛就幹嘛。」
從鄒童大學新生入學,教授就格外關注過他,這些年也是看著他長大,他私人生活上那些事兒,就算不知細節,多少也聽說些風吹糙動,只是沒有明說罷了。
「還有,我說你就不能虛心點兒?你看人畢家聲,我罵他,他就聽著;你非得做出個我說的都是廢話的表情?誰都說不聽你啊?!就沒誰說的話,你能往心裡去?」
「我還得把心掏出來給您看吶?」鄒童沒好氣地回答,「您說的,都在我心裡啦!」
「你看你個小樣兒!」教授給他整的哭笑不得,「不僅要聽進去,還得消化吸收!」
鄒童心裡琢磨,這話能消化嗎?不拉肚子才怪呢,但他沒反駁,只想趕快被恩准放行,教授見他老實了,果然揮手讓他走:「出去該幹嘛幹嘛吧,下不為例啊,再有誰反應,你自己找劉書記解釋去吧!」
畢家聲已經不在辦公室,果然不一會兒,電話就響了:「我在『縱橫道』,你有空過來唄!」
「縱橫道」離學校附近兩條街,樓上有單獨的包間,畢家聲在頂頭兒的那一間。
「靠,本來在樓下等,都怕給人跟蹤。」畢家聲見他進來,連忙說。
「這比樓下好哪兒呀?兩人關一小屋裡,不知讓別人咋尋思呢!」鄒童坐下來,生氣地問:「誰活膩歪了,幹嘛整咱倆?」
畢家聲無奈冷笑,搖了搖頭:「還能有誰?估計就是廖思風她媽。」
「誰?廖思成他媽?」
「唉,對,都一個人麼!他媽絕對是更年期躁狂症。我和廖思風就是一般朋友,簡直就跟我睡過她閨女似的,我是同性戀就是負心漢,都懶得跟她解釋。肯定最近你和廖思成走得太近,她來氣,就給咱倆一鍋端了!」畢家聲最後只好說:「咱倆得商量商量,不能讓她這麼鬧下去吧?」
「有什麼好商量的?你能管住瘋子,還要精神病院幹嘛?」
鄒童因為這事兒窩囊了兩天,但他沒有告訴廖思成。倒是去看蘇楊的時候,跟他好頓抱怨,但蘇楊不會給他出什麼主意,他連個喬真都對對付不了,哪能應付這種潑辣悍婦?就在這時,江洪波找上他,肯定是蘇楊那個小兔崽子透露出去的。江洪波約他出去吃飯,他不肯,說沒胃口。
「那我去你家找你吧。」
「找我幹嘛?」鄒童開口就堵住他:「要是來教訓我的,就免了吧!我他媽的,最近淨挨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