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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5:52 作者: 曉渠
「唉,我就無所謂了,你還是仔細替我大姨挑份兒禮物吧!」佟琥說著,瞟了他一眼,「她那天可是特意問起你呢!」
鄒童胃裡一抽,臉色有點不自然。他和江洪波同居幾年,江家不可能不知道,但那種家庭,是不會輕易承認這種「丟臉」的事,寧可息事寧人,也不願搞大。因此,江洪波打著馬虎眼,他們也不深究,但暗地裡卻又各自使著勁兒,讓鄒童深陷其中,礙於自己尷尬的身份,渾身都不得勁兒。心有餘而力不足,這種情況,個個都是紙上談兵,輪到頭上,鄒童也只好能拖就拖。
「問什麼呀?」
「問我認不認識你,你是啥樣人,江洪波喜歡你什麼……就這些唄!」
「你怎麼說?」
「那還不把你吹得跟個神仙似的?」
「我呸,」鄒童嗔笑著瞪他,「誰讓你廢話?」
「唉,沒你們具體指示,我也不敢亂說。」佟琥收斂玩笑的樣子,「不過,下回她再問,你們打算讓我怎麼對付?」
鄒童嘆了口氣,連茶也不想喝了,正在這時,手機震動起來,他以為是江洪波,看也不看接起來:「幾點的飛機?」電話另一端好像不是江洪波,鄒童一直也不說話,眉頭皺著,透著厭惡之情:「我今天沒時間,明天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不管誰給你的這個號碼,你以後別他媽的打過來,老子對你沒一點兒興趣。」說完,「啪」地把電話摔在一邊,好像有多髒似的。
「幹嘛呀,新買的電話,別摔壞了。」
「無聊的人不少。」
「誰啊?」
「那回出去喝酒的時候,不是有個土大款要幫咱倆買單嗎?我連他幾隻眼睛都記不得,還好意思跟人弄我電話,現在不要臉的人怎那麼多?」
因為江洪波工作很忙,幾乎沒什麼時間陪他,因此他經常和佟琥一起玩,這樣江洪波也放心。鄒童模樣放在那兒,掛哪兒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去的地方都不雜亂,大部分的人也不敢輕易和他搭訕,知道這小子年紀輕輕,模樣出眾,來往這些場合,肯定大有來頭,就那些心裡沒譜兒的二百五才會傻帽兒似的,直接打電話過來約。
「別這麼絕情,人家好歹愛慕你,給點兒面子唄!」
鄒童從來不會給追求者面子,他是圈子裡有名的冷淡和刻薄,暗地裡也有人同情江洪波,好端端一個英俊帥大款,家裡卻養了個牙尖嘴利的小狼狗,在百花爭艷的圈子裡,也沒什麼大自由。
江洪波的飛機五點多準時到達,但因為趕上下班時間,堵在路上,回到家已經快七點。屋子裡收拾得一塵不染,廚房的慢煮鍋里,燉著香噴噴的咖喱牛肉。鄒童估計這時候路上堵,準備這種久燉的,時間長點兒短點兒都不算什麼。
「還是家裡好。」江洪波伸長手臂坐在沙發上,他平時經常出差,酒店住到吐。
鄒童把他的衣服掛好,回頭問:「餓了吧?飛機上吃了嗎?」
「沒呢,就等嘗你的手藝。」江洪波沖他一招手,「你過來一下唄?」
「幹嘛呀?」鄒童瞪他,這人在路上就動手動腳,特不老實。
「想你了唄,過來親熱親熱,」江洪波伸手拉他,鄒童無奈跨坐在他身上,「咱先來個快炒吧,晚上再慢火燉你。」
「操!」鄒童給他說得無地自容:「你就能發明這些yín盪的新名詞兒……」不待他說完,江洪波已經撥開他的襯衫,手更是迫不及待地朝他襠下探去。出差前,倆人鬧了點小彆扭,臨走還冷戰呢,這段時間分離憋得血壓飆高,這會兒肌膚相親,幾乎頓時就炸了。
「哎,我說,你這段在外頭沒少『快炒』吧?」吃飯的時候,鄒童揶揄他,「火候掌握得不錯啊。」
「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江洪波別他掂量得哭笑不得,「你不覺得she出來的都是過期的?」
「我怎麼知道?包裝上又沒寫。」
「那晚上給你好好嘗嘗……」
他倆開著黃腔,這飯沒法吃下去,眉來眼去地,就又勾搭到床上去,這所謂小別勝新婚,洞房卻激烈了點兒,他終於相信江洪波沒在外頭釋放過,都攢著留今晚那個用呢,到後來鄒童快要給他搞到休克。
「行,行啦,江洪波,」他終於求饒,「你再折騰,我就得死了,你把外面的牛鬼蛇神都找回來群交,我也管不了。你,你是不是就這麼打算的啊?」
鄒童就是整個人要虛脫,嘴上也不會閒著。他知道江洪波不是這種亂七八糟的人,但他也明白,如果江洪波真想,願意的人,整間房子也裝不下。江洪波的出色,讓他又愛又恨,難以割捨,不能自拔。
最後,江洪波幾乎把他抗進衛生間沖洗的。
當他們重新乾乾淨淨地躺在床上,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起細語,電視上播著財經新聞,床頭燈溫柔地照在他頭頂……鄒童恍惚地覺得,好似江洪波已經回來很久很久一樣,他不在的這段空虛無聊的時光,被短暫而激烈的重逢,擠成細小的一撇,想都想不起來。
「鄒童,」江洪波靠床頭坐著,撫摸著他沒幹透的頭髮:「下禮拜家裡人一起吃飯,我媽叫你去。」
第十章(下)
江洪波說完半天,沒見鄒童吱聲,心裡清楚這是不願意呢。他和鄒童的關係,並沒有刻意對家人隱瞞,家裡人似乎早就有心理準備,但卻不想深談,只讓他別四處說去,還是怕面子上過不去。江洪波提過幾次,想帶鄒童回家,結果,鄒童不樂意,家裡也不高興,只好算了。他明白兩頭都是各自催眠,只要沒碰上,就當對方不存在,加上這兩年他工作上突飛猛進,沒時間在這事上花太多時間周旋,唯獨跟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回母親提出要見鄒童,其實是因為他在北京出差的時候,家裡人安排他認識個姑娘,沒想到江洪波借題發揮,當場就火了,跟他們說得特明白,他有愛人,不會再做這種無聊的相親!這麼一扯,家裡人沒法再將這段關係視而不見,所以,只好改變策略,答應坐下來協商解決。
江洪波是想,至少應該見個面,再這麼捉迷藏,好像摟著炸藥包過日子,反倒雙方積怨越來越深,便同意了。他就知道身邊這人不會讓他痛快,鬧個小脾氣,彆扭兩天肯定少不了,但是只要他堅持,鄒童最終還是會妥協,會按照自己說的辦。
「非得撕破臉,吵起來,你才高興,是不是?」
「不至於的,要是想打架,何必請你回家?上門找你打不是一樣?」
「你們聽過關門打狗……」鄒童剛說完,就意識到這不是個恰當的比喻。
果然被江洪波及時抓住,逗他:「你是什麼狗?博美?還是金毛?拉布拉多是不是智商最高?」說著,湊上去就親,「你是什麼狗,我都喜歡。」
鄒童給他弄得沒辦法生氣,轉身不理,任他在自己身後挑逗:「江洪波,我要是忍不住脾氣怎麼辦?」
「多生氣都忍著,就算給我面子了,好吧?撕破臉多尷尬?怎麼不高興,也把這頓飯忍住,好吧?」
鄒童嘆氣,點點頭,他沒有選擇。
到了那一天,鄒童至少換了三五身衣服,哪套都不合心思,江洪波知道那是他在試圖掩飾自己的慌張。車子駛進小區的瞬間,鄒童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後背其實繃緊了,江洪波伸手過去,拉住他的手,攥住,狠狠地捏了下。
江洪波家真是很氣派,在湖邊視野最好的一塊地皮上蓋的三層西洋風格的白色小樓。因為是家庭聚會,屋子前停滿了豪車,就跟資本家開會似的,而他倆竟成了最後入場的。小阿姨開門,把他們讓進屋,卻沒敢正眼瞅鄒童。客廳里坐了不少人,江洪波姑媽和老姨都在,佟琥也坐在沙發上,直跟他使眼色。
很快,江洪波感到不正常,把鄒童介紹給他們的時候,就沒有一個人抬眼看的,只有佟琥熱情地和他打招呼,卻被老姨用胳膊肘「禮貌」地頂了下。除了對鄒童的視而不見,其他如常,倒和他平時回來吃飯沒有兩樣兒,大家照樣聊天,好像坐在江洪波旁邊的鄒童就是一股漂亮的空氣,連他拿來的禮物,也被冷淡地放在一邊兒,完全沒有打開或者感謝的打算。
江洪波暗中叫苦,心想,鄒童可別來了脾氣,待會兒把飯桌掀了。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鄒童從頭到尾,安然自得地當著空氣,好似沒人搭理他更好。吃飯的時候,本來佟琥坐在他另一邊兒,卻被拉走,鄒童旁邊的座位非得要空著。要命的是,飯桌上並沒有死氣沉沉,大家還都各說各的,就是沒人理睬鄒童,到後來姑媽敬酒,故意繞過他,連江洪波都坐不住,鄒童也沒有發火。
吃過飯,鄒童去用洗手間,出來經過廚房,就聽見江媽媽在廚房,和收拾碗筷的小阿姨說:「把他用過的那一套,多消毒幾遍。」說完,似乎還不放心:「算了算了,扔了吧,不要留。」
鄒童心裡頓時發悶,一口氣憋在那兒,卡得緊,竟像要爆炸似的:「阿姨,我這輩子就跟過江洪波,就算是有什麼髒病,也是他傳給我的!」
江母沒想到他聽到,頓時尷尬起來,有些末不開。客廳里的人聞聲也圍過來,江洪波來不及問怎麼回事,就聽鄒童一發不可收拾地說起來:「您要是不放心,提前跟我說,我自己帶方便飯盒來,吃頓飯,扔套盤子,咱犯不上。其實,您既然看不上我,也不用請我來,浪費您的糧食,您又心疼,這破飯破菜的,我還吃不慣!」
發泄的閘門一打開,鄒童就覺得自己先前那些偽裝真是賤的,他拎起帶來的禮物:「這些東西您看不上,與其扔了可惜,我拿回去寄給我後媽。」他真是來氣了,拿東西就往外走,眼淚在眼眶裡轉圈兒,最後幾句話,無論怎麼忍,也無法控制哽咽:「你們不用都把我看得跟出來賣的一樣,你們可以問個清楚,是我賴著江洪波不放,還是他死氣拜咧地幾次三番回來找我?別以為有錢了不起,你們手裡銀子多,老子的感情還沒定價呢!」
鄒童憤然出門,頭都不回,江洪波鑰匙都來不及找,連忙追了上去。他沒上車,而是氣勢洶洶地往外走,步履飛快。江洪波好不容易拉住他:「你這是要去哪兒?我回去拿鑰匙,咱倆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