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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5:52 作者: 曉渠
「我找周書博過,反正他女朋友在外地,也是孤家寡人。」
「行,我吃過晚飯就回來,咱們去江邊看煙火。」
中秋節趕巧是個星期五,周書博說寢室的同學都去附近一個農村過,呆三天,爬山游湖,吃農家菜,挺好玩的,所以他找了另外一個村子,和他們一個南,一個北,肯定碰不上,但風景和活動都是差不多的。鄒童夏天的時候,和江洪波表兄弟倆一起去過,確實挺喜歡那裡的幽靜。
「咱周五早上坐車去,三個鐘頭就到,周日下午回來,好不好?」周書博顯得特別興奮,好像沒旅過游似的。
「我們周四下午不就沒課嗎?中午走,周五晚上回來。」
「啊?幹嘛那麼著急?好不容易去了,多呆幾天唄,再說車都是上午的,下午沒車過去。」周書博腦子就是遲鈍,不明白鄒童這麼安排的意義在哪裡。
鄒童見他和善解人意實在不沾邊兒,只好跟他說:「我周五晚上有事兒。」
「哦,那,那我們是不是得翹了上午經濟學的課啊?最後一班車,是十點半的好像。」
「不用……」
「什麼不用啊?」周書博怕給鄒童耍了,沒機會出去玩,「當我忽悠你啊?下午真的沒車,我都打電話去車站問過了。」
「你別管那麼多,瞎操心個什麼勁兒啊!」
周四他們一下課,倆人收拾了東西就往外走,周書博可把旅行當回事兒了,衣服用品早就裝好,放書包里,可看看鄒童,輕裝上陣,除了經濟學的課本,懷疑他連錢包都沒帶。
「誒,我說你這位同志怎麼神秘兮兮的,東西準備沒呀?」
「都準備好了,讓你別操心,跟著走就行了,哪來那麼多廢話?」
「廢話?我們是去度假,可老實和你說,我現在非常沒有安全感,」周書博跟著鄒童走過濃蔭蔽日的校園小路,出了西門,這裡比別處都偏僻,沒什麼店鋪,少有同學到這一帶,「喂,鄒童,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不是打算把我賣了吧?」
「現在豬肉不值錢,跑去那麼老遠,都賺不回汽油錢。」
說著,他們停在一輛白色凌志的SUV旁邊,還不等周書博讚嘆這車好帥,鄒童按著遙控,打開車門:「上車,再羅嗦,就宰了你!」
第八章 (下)(補全版)
農家院兒收拾得很乾淨,老鄉樸實熱情,告訴他們這院裡只留給他倆住,他們一家人都住在隔壁那個大院子,三餐可以過去吃,不然就讓他兒媳婦過來給他們做。臨走還詳細交代他們要爬山從哪條路走,說山頂有湖,但夏天剛到,水還是涼,不要輕易下水游泳。周書博看看時間,才下午兩點,已經呆不住,拉上鄒童,就要去爬山。
老鄉家就住在山腳下,後院出去就是登山的路,鄒童本身並不愛運動,也討厭汗流浹背,但周書博興致很高,他不忍心潑人冷水,便跟著去。周書博一路都很照顧他,總問他累不累,要不要歇息,問得他煩了,會頂他一句:「別跟個娘們兒似的羅嗦,行不行?你比我喘得還厲害呢!」
因為周書博「胖乎兒」,愛熱,確實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的,但他又很高興,好像他們爬的就是天下第一名山似的。倆人走走停停,到了山頂,果真有湖,不是很大,水清澈見底,周圍岩石樹木圍著,翠綠的顏色,如鑲寶玉。周書博簡直是到了天堂:「這真是世外桃源啊!」他忍不住喜極大笑地說,「我們應該拿帳篷來,晚上在這裡露營好了,真他媽的太漂亮啦! 」鄒童上回來,爬的是另外一座山,並沒有看過這裡,確實被周圍驚人的寧靜和秀美打動了,這裡幽靜得好像只有他們兩個闖入者。他坐在岩石上,耷拉著兩條細腿兒,看著周書博蹲在湖邊洗毛巾,日頭當空照著,水面波光粼粼,時而耀眼一閃,象鑽石反she了太陽的光芒。
「水也不是特別涼,帶泳褲來就好了,可以游泳。」周書博說著,把毛巾遞給鄒童,雖然這會兒林蔭罩著,細風吹著,身上的汗已經幹了,但他知道鄒童是愛乾淨的人,流汗就要洗澡的。
「別裝秀咪了,這裡又沒人,脫光了就游唄,你又不是大姑娘,給人看了嫁不出去。」
「嘿嘿,那你游不?」周書博想找個伴兒。
「不游,怪冷的,洗過的毛巾都這麼涼,還敢蒙我說水不冷,當我是傻子呀?」
「還行,呵呵,不游算了,」周書博拎起書包,翻了好幾瓶礦泉水出來,「喝點兒水,補充體力。」
「你怎背這麼多?」鄒童終於知道這人為什麼累得氣喘吁吁,他至少背了六瓶水。
「丫怪癖,不跟人分著喝水,我不得單獨給你背?」
「那也不用那麼多瓶兒吧?我能喝多少?」
「我不是不知道這山上能有乾淨的水嗎?兩瓶留著洗毛巾的,一瓶礦泉水,一瓶運動飲料,萬一你暈了啥的,好補充體力……嗷!」沒說完,就給鄒童伸手給了他一拳。
「你再咒我,把你扔這兒,我自己回學校,讓你走路回去。」鄒童想捉弄捉弄他,接著不懷好意地說:「要不,你就在這世外桃源找個好姑娘安家立戶,做個倒插門兒的女婿得了,我回去就通知你南京的媳婦兒,讓她安排改嫁吧!」
「聽聽你這毒舌……嘿嘿,」周書博憨厚地笑起來,「我才不會為了良辰美景幾畝地兒,辜負了俺媳婦兒呢!」
周書博幾乎不怎麼當鄒童說他女朋友,就象鄒童也不交代江洪波一樣。也許因為性向不同,他們始終忌諱彼此這方面的生活。
「你跟她認識這麼多年,怎現在才確定關係呢?」鄒童喝著水,忍不住問他,「你是不是一直暗戀人家,不敢和她說?」
「沒有的事!」周書博聽起來可牛逼了,「是她倒追我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高中的時候,我長得可苗條了,帥得跟金城武似的,她卻沒表白,現在跟個麻將一樣,她卻看上了,女人真奇怪!」
鄒童給他逗得哈哈大笑:「金城武聽見你這話,估計要上吊了!」
「為啥呀?我那時候真是很帥的,」周書博吹起牛來,臉不紅,心不跳,「就是跟你比也不輸啊!」
鄒童只好順著他的路子拍馬屁:「那她可能是覺得你高中的時候,大熱價高,不適合買入,觀望幾年,等著價格回落呢!她挺有投資眼光啊!」
「高智商的才子就是不一樣!分析得很有道理啊,」周書博眉開眼笑,「以後讓咱媳婦兒管錢,肯定能過上小康日子。」
太陽躲在大朵的雲後,空氣忽然就冷落下來,也許是寂靜無人的山野,蒙蔽了他平日的膽怯,縱情山水間的周書博猛地不怕死地問:「你呢?鄒童,你為什麼認定他?你真的是同性戀嗎?」
「不僅是,還像老三說的,我就是給他當媳婦兒的。」鄒童頭頂被高大濃密的樹木遮起一片翠綠的蔭涼,他抬頭直視周書博,目光裡帶股執拗,帶股放棄,帶股輕蔑:「怎的?現在同意老三了吧?我就一不男不女的變態,噁心到你啦?」
周書博臉紅得跟蒸熟了一樣,連忙解釋,外加自我解嘲:「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就好奇,怎麼選大熱的一隻股,那麼高的買入價,啥時候脫手,都得賠錢啊!」
「賠就賠吧,」鄒童站起來,好似石頭fèng里挺起的一根青青糙葉,「別把一輩子賠進去就好。」
「嘖,嘖,當然不能,你恁聰明的人……」周書博說著自己停下來,其實他明白,鄒童在感情上,和他的智商幾乎成反比,所以他打住,不說了,站起來,蹦到鄒童站的那個碩大平坦的岩石上去,「我說,你看上他什麼了呀?別跟我說錢,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你想聽真話?」
「廢話,假的還用你編?」
鄒童側頭想了想,這個答案很簡單,簡單到周書博很可能不相信:「因為他長得帥唄!」
「啥?真的假的?」
「第一印象不是嗎?」鄒童反問他,「看他第一眼,我就覺得這人真帥,身上沒什麼我不喜歡的毛病,特想跟他多呆一會兒。」
周書博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好險啊!幸虧我高中的時候不認識你。你要是被我那時英俊的外表迷戀住,非要跟我好,你說我接不接受你呢?」
「你他媽的也太不要臉了吧?!」
鄒童哈哈大笑起來,拿起手裡的毛巾,追著他打,周書博唯有抱頭鼠竄。
第二天,他們一早跟老鄉借了自行車,在村邊兒的田頭隴上晃悠,因為鄒童想五點多就往回走,他要趕在十點放煙花前,回家和江洪波會和,為了不讓周書博太失望,他答應九十月份,等水果都成熟,天氣涼慡,再和他一起來。
他們沿著鄉間小路騎車,兩邊是蕎麥青青,隨風起伏,十里陽光,璀璨明亮。無邊無際平整而低矮的田野中,偶爾一兩株參天大樹,抱成寬闊一團綠蔭,如平原上撐起的大傘。初夏的風掀動雪白的衣襟,空氣乾淨得好似剛剛從綠葉里置換出的氧氣,鄒童和周書博在寧靜中追逐打鬧。
但是,鄒童並沒有看到煙花。
午飯過後,江洪波打電話給他,本來說好白天家裡人吃完飯他就走,但他們想湊兩桌打麻將,缺一人,非得讓他留下,正好趕上他姑姑的生日,她開口留人,實在不好推託。
「你不會生氣吧?」江洪波肯定是找的沒人的地方打的電話,試探問道。
「我說現在特高興,你信嗎?」
「別又抬槓麼,真是走不開,下回的,好吧?中秋,國慶的煙火比端午隆重多了。」
鄒童在乎的,並不是一場煙火。
「我和周書博還想在這邊多呆兩天,周日晚上再回去。」
他們匆忙掛了電話,彼此心裡都不怎麼痛快。
最高興的莫過於周書博,蹦起來就說:「走,咱們上山,還去昨天那裡,游泳去。」
鄒童沒有反對,兩人收拾了下東西,就朝山上走去。鄒童一路都很安靜,沒怎麼說話,他只是為自己見不得人的身份感覺窘迫的尷尬,也許以後很多很多年,他都要過這樣的生活,象被包養的二奶,可他和江洪波兩人都是單身,為什麼不能正大光明地戀愛生活,為什麼不能被彼此的家庭接納和祝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