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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5:52 作者: 曉渠
    「名片我沒丟,」面前各擺一隻小巧的火鍋,雪白的蒸汽間隔在他們之間,讓鄒童多少感到有點遮擋的安全:「就是覺得不應該找你了。」

    「哦?為什麼不應該?」

    「象你們這種人,不都是只玩一晚上?」

    江洪波笑了,鄒童真沒想到他還挺愛笑的,初見的時候,以為他有多嚴肅呢。

    「什麼叫我這種人?咱倆不是一種人?」

    「當然不是,」鄒童不可思議,象要撇清似的,「咱倆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江洪波楞了一下,短暫地瞅了鄒童兩眼,低頭撿東西,開始往鍋里填:「其實,沒有誰跟誰生活在一模一樣的世界裡,」他沒打算多說,用筷子指了指鄒童面前的調料碟,「你弄的那是什麼,給咱嘗嘗?」

    鄒童單點的腐辱蒜茸香菜什麼的,自己調的沾醬,他分了一半給江洪波。

    「好吃,好吃,你很會弄,隨便拌一拌就這麼香。」

    他心滿意足的樣子,讓鄒童心裡升起莫名其妙的好感,他必須承認,這個人總是能在對的時間,以對的姿態,點中他心裡對的角落,這種時候,再刻薄的鄒童,也是無從招架。

    「去我家吧!」結過帳,江洪波小聲地邀請,見似有遲疑,湊到他跟前說:「象我這種人,都喜歡玩兩個晚上的。」

    鄒童的臉,「刷」地就紅了個透。

    這一帶是舊的使館區,錯落地都是日占時的小洋樓,有些改建了,但大部分的都還保留著本來的舊貌,使得整個街區充滿懷舊的氣氛和情懷,似乎迎面走來個二三十年代打扮的上海女人,也不會覺得突兀。江洪波的家,就是高處一座三層的舊式別墅,低矮的院牆裡,是個不大不小的庭院,收拾得專業乾淨,四下里都有燈光,映照著花園裡圓圓的灌木叢,和錯落有致,講究的盆景。

    「不是我的房子,家裡人的,前兩年搬走,就留給我住,」江洪波開了門,讓他進來:「我在這裡出生長大的。」

    鄒童拘謹地站在玄關那裡,有些後悔做出跟他回家的決定。

    「就當自己家吧!」江洪波找出拖鞋給他,「反正就我們倆在,又沒外人,別拘謹。」

    「這裡和我家差太多,沒法兒當成我自己的家。」

    「你也不用總這麼強調咱倆世界多不一樣吧?」江洪波突然吻上鄒童,「你就是在外太空,我也能追的上。」

    「你也太他媽的自信了吧?就你的『卡迪拉克』,還能當火箭用?」

    本來想用心親吻的江洪波被他逗得笑起來:「不用那個,我自備『火箭』。」

    鄒童不可思議地盯著他,這人流氓起來,怎這麼不要臉呀?他撲進江洪波懷裡,用自己的唇堵上他胡說八道的嘴……衣服,鞋子,襪子,從一樓斷斷續續地扔到二樓,鄒童赤裸著兩條細細的腿,漸漸無法承受江洪波好似暴風驟雨般的親吻和索取。十八歲的少年,剛剛開啟的情慾之門,幾乎難以自控,挑撥起來毫無難度,很快就無法自拔,呼吸和心跳都成了自由主義者,鄒童簡直要瘋了。

    「江洪波,」他喘著粗氣,胸口起伏,聲音顫抖:「你是不是,上次沒有吃個徹底,才會想和我再玩一個晚上?」

    江洪波跪在樓梯上,用自己的身體禁錮著鄒童,讓他無處可逃:「這不好說,」他的嘴唇留戀在年輕勻稱的胸膛,忙碌的間隙,才有空搭理鄒童的提問:「兩個晚上也看不出什麼,以後找你,別躲就成,咱做到明白為止。」

    興許是晚飯喝了酒,江洪波話語裡帶著股率真的孩子氣,他們再次親在一起,攻破彼此唇齒的壁壘,直到氧氣耗盡,窒息襲來,鄒童再次敗下陣,推了把江洪波,說:「我們換地方行不?屁股鉻得疼死了。」

    江洪波撐著胳膊,站起身,拉了把鄒童,突然一用蠻力,將他攔腰抱起來,嚇了鄒童一跳,伸手就給他後腦勺來了一下子:「我自己走!」

    「你給我抱緊了,我可沒少喝,小心給你扔嘍。」

    說著作勢朝外扔,三樓的樓梯上,晃晃蕩盪的兩個人,鄒童情不自禁抱住他脖子,順口罵到:「我操……」不料還被江洪波接上了:「不用,你歇著,我來。」

    地板「通通」轟鳴,門聲乍響,在鄒童短暫的驚呼之後,他們一併摔在寬敞大床上,赤裸的身體,抵抗中糾纏,拉扯推搡地,最終親密無間。沒有點燈的臥室,落地窗外是陰沉得看不出顏色的夜空,起了陣風,鵝毛大雪「撲撲」堆疊在窗欞上,望出去,落雪的庭院,分不出夜的深淺……

    第二天早上醒來,身邊的床空了,摸過去,冰涼的,看來是一早就走了。江洪波坐起身,叫了聲「鄒童」,沒有回應。昨晚脫得滿地都是的衣服,整齊地摺疊在床頭,穿上衣服走下樓,屋子裡空蕩蕩的,想起昨夜從一樓到三樓的瘋狂,這會兒面對乾淨整潔得連腳印也沒留下的樓梯,好似夢一場,江洪波不禁惆悵,昨晚那個叫鄒童的男孩子,到底來沒來過?

    這時門鈴響起,他連忙過去開門,外頭是他的母親,梳妝整齊地站在那兒,有些驚訝地問他:「這是剛起呀?」她印象里,兒子不是賴床的人。

    「哦,昨晚睡得晚,您怎麼來了?」

    江洪波關上門,見母親將名貴的手提包放在門口的矮几上,卻沒有繼續朝里走,反回身盯著他,試探道:「樓上沒人吧?」

    他自然明白這話的意思,無奈苦笑:「您上樓搜去吧,搜到有獎。」

    母親這才放下心,走到廚房,把帶來的保溫瓶放好:「小阿姨給你墩的湯,這種天容易感冒,你多喝點兒,提高免疫力。老房子,取暖總是不好,冷颼颼的。」

    江洪波起來也覺得屋子裡發涼,不知昨晚怎麼瘋了似的,兩個人光著身子撲騰那麼久卻不覺得冷。他無意抬頭看見樓梯上傾斜的樹影,似乎看見鄒童支著細腿坐在上面,任自己親吻的模樣,不禁一陣臉紅。

    「我昨晚打電話給你,怎麼不接?」

    「哦?」江洪波趕緊轉開目光,「哪只電話?我出門帶的公司的電話。」

    「那回到家也不查查有沒有找你?」

    「忘了麼,幹嘛,有事?」

    「沒什麼,我下午的飛機去日本,想問你有什麼要帶的。」

    「不用,四月份我也要去開會。」江洪波倒了杯牛奶,冷著喝了,「要我送您去機場嗎?」

    「大早上起來,怎麼能喝冷牛奶呢?」母親責怪地念叨他,倒是沒大驚小怪,「我就是順路過來看看你,沒別的事,湯按時喝了,經常熬夜的人,容易感冒的。」

    拿起自己的皮包,似乎準備離開,母親又問了句:「你早上起來沒出門?」

    「沒呢,剛下樓就給您逮到。」江洪波說著擰開保溫瓶,聞了聞裡面的湯水,是小阿姨拿手的感冒湯。

    他的母親「哦」了聲,沒有說什麼,拉開門要走,江洪波趕忙披上外套,送她去門口,直到車子開出這條街,看不見蹤影,才走回院子。心裡卻是突然一楞,他終於明白母親為什麼問他早上是不是出門。天亮以後,雪就停了,鄒童走的時候,在庭院的甬道上留下嶄新的兩行腳印,沒有逃過母親細心的眼睛。江洪波撥通鄒童寢室的電話,響了幾聲沒人接。想起鄒童說的白天家教的事,又覺得不踏實,昨晚玩得那麼凶,他今天還能家教嗎?越想越不對勁,他換上衣服,出了門。

    鄒童躺在寢室的床上,頭痛欲裂,他翻開抽屜,把剩下的幾片「撲熱息痛」都吃下去,好半天過去,疼痛沒見明顯緩解,腦袋反倒跟漿糊似的迷登起來,他趴在床邊兒,嘔了幾次,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電話一遍一遍地響也 不想接聽。

    昨天晚上,自己就是大腦短路,才會跟江洪波回家,還答應他那麼玩,到頭來還不是自己遭罪?鄒童,你他媽就是賤的!他在心裡一遍遍罵自己。興許是罵得累,耗費不少體力,他不知不覺間,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他是給周書博推醒的。

    外頭陰雲散了,是個大晴天,滿室都是刺眼的光線,鄒童楞愣瞅著面前的身影,糊塗地分不清夢和現實。

    「睡傻了呀?」周書博笑起來眼睛就沒了,「我進進出出,都打好幾壺熱水,你咋還沒醒?平時睡眠那麼輕的人,連我放個屁都把你從夢裡驚醒。今天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鄒童意識清醒的瞬間,頭疼也像閃電一樣撕裂他,強打精神說:「你怎麼回來這麼早?」

    「今天返校啊,老大和老三的火車今晚就到。」

    「哦,是今天嗎?」鄒童確實忘了寒假已經到頭,習慣自己把寢室整理得井井有條,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適應這裡變成豬圈的模樣。

    「你怎這麼糊塗?臉色這麼差,是不是病了?」周書博伸手摸他額頭,卻被鄒童一把擋開,完全不領情。

    「有止疼片嗎?」鄒童自己的藥已經吃光,「給我找幾片,頭疼。」

    「你是發燒呢吧?臉蛋怎都紅了 ?」周書博一邊和他說,一邊從書包里拿出塑膠袋,「我媽給我準備個各種藥,感冒的,拉肚子的,退燒的……我本來不愛拿,身體太結識,都用不上。幸虧帶了,有你在,什麼藥都不會浪費……」

    「跟你要幾片藥,你也跟個娘們兒似的羅嗦?」鄒童瞪他,接過藥片,和水吞了。

    「關心你也不對了,真是……」周書博依舊不跟他生氣,好心地問:「吃飯了麼,你?我媽給我帶了個小電鍋,正好給你煮點麵條吃吧,比食堂那些泡過水的麵條好吃多了,我剛還去門口的小超市買了雞蛋呢,就想給你煮一頓。」

    鄒童習慣著周書博永不停歇的對話,也徹底明白,寒假裡寶貴的清淨日子,算是結束了。

    他抱著被子坐起來,鼻子裡著火一樣,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重感冒,他病歪歪地看周書博跑去水房洗了鍋,回來找出乾麵條,忙活著,電話再次響起來,剛要警告別接,他已經迅速地拿起來:「喂,你好,請問你找哪位?哦,他在,稍等哈,」說完揮手示意鄒童起來接。

    實在沒有辦法,鄒童趿拉著拖鞋走過去,忍耐著鼻塞和頭痛,沒好氣地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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