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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5:07 作者: 煙貓與酒
宋琪在心裡一樁樁地過了一遍江堯的遭遇,差點兒嘆出聲來。
江堯總把自己說得什麼都不在乎,其實重情重得自己都受不了。
想不心疼都不可能。
「我只想你開心。」宋琪重複了一遍,又捏了一個茶葉蛋。
「……吃不掉了。」江堯彈了一下他剝蛋的手。
宋琪笑笑,把第三個茶葉蛋放回去。
「宋琪。」吃完第二個蛋,江堯喊了宋琪一聲。
「嗯。」宋琪答應他。
「我怎麼那麼喜歡你呢。」江堯說。
「誰不讓你喜歡我了。」宋琪笑著說。
「哎你這人,」江堯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一點兒情趣也沒有。」
「那你還喜歡?」宋琪反問他。
「我自己挑的,你管我呢?」江堯用話把他頂回去。
過了會兒,江堯在桌子底下踢踢宋琪的小腿,又喊他:「宋琪。」
「嗯。」宋琪繼續答應他。
「你去當我們輔導員得了,比顧北楊說話讓人願意聽多了。」江堯說。
宋琪看著他,兩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神經病。」宋琪夾了一下江堯的鼻子。
三磕巴還是像以前一樣,腦袋頂上支著天線,聞著江堯的味兒就抻著脖子在店門口迎接,磕磕巴巴地沖江堯揮手:「大,大,大……大哥!」
「怎麼磕巴得更嚴重了?」江堯發愁地問。
「我,我,我,我激,激動!」三磕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傻笑,「感覺好,好久沒,沒,沒見。見著你了!」
說著還彎腰去看江堯的腿:「你,你腿好,好啦?大,大,大哥。」
「好了,再不好真要瘸了。」江堯跺了跺地。
三磕巴說感覺好久沒見,江堯也覺得確實是挺久了。
二碗出事以後什麼都亂糟糟的,他只顧著宋琪沒往這邊來,宋琪走出來了他又開始兼職了,一周兩節課,偶爾還得加個一節半節,學校里顧北楊時不時的再抽個風,不知不覺地竟然有近兩個月沒來過宋琪的修車廠。
要一般人一兩個月不算什麼,他跟宮韓一年沒見再見面也跟昨天一樣。
可這群人不一樣,一天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天,一個月就是一個月,每分每秒都是實打實的,一點兒水份都沒有。
兩個月沒見,連二哈都胖了一大圈兒。
「你就在這兒了?你家裡人也不找你。」江堯拍拍二哈的頭,二哈激動地繞著他直繞圈兒。
在門口逗了會兒狗,院子裡來車排隊等著洗,江堯把二哈往旁邊牽了牽,找個不礙事的地方站著,打量現在的洗車場。
三磕巴以前在廠里跟二碗關係最好,倆人幹活總膩在一塊兒,一個高一個矮,一個胖一個瘦,一個磕巴一個牙尖嘴利,擺在一塊兒特別喜感,咋咋呼呼的,氣得小梁總追著他們踹。
現在二碗沒了,院子裡好像都空了不少,三磕巴跟麵條搭夥兒,說話也被感染得細聲細氣,整個人好像長大了不少,肉眼可見地干起活兒來更用心,更賣力,像是想連著二碗的份兒一塊兒干全乎。
每個少年好像都是在失去的過程中長大的。
很疼,但是必須得正面受著,腰板兒繃得筆直才能叫爺們兒。
「你給我過來!」正看著,忽然從門裡躥出一陣風一樣的影子,激得二哈抬著前腿直叫喚。
後面跟著跑出來的人是小梁,手裡還捏著塊兒濕噠噠的海綿,剛那一嗓子就是他吼的,看見旁邊的江堯愣了愣,挺開心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小堯哥來了。」
「來了。」江堯點點頭,轉身去看剛跑出去的那道殘影,問小梁,「新來的?」
殘影已經跑到三磕巴和麵條那兒去了,從他們的水桶里抄起一塊鹿皮布就幹活,上躥下跳,瘦,但是看著很伶俐,兩隻眼轉啊轉的,嘰嘰咕咕地跟三磕巴他倆說話。
江堯沒在店裡見過他。
「是啊,宋哥才從大院帶回來,跟三磕巴麵條他們都熟,鬼精鬼精的,一天能把我氣死。」小梁叉著腰端出車廠管事一把手的姿態。
江堯笑了一聲,拍拍身上,掏出一小罐口香糖拋給小梁。
「謝謝小堯哥!」小梁喜笑顏開地接著了。
院子裡好像又沒那麼空了。
江堯咬上根煙在蹲下來,沒點,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二哈的狗頭。
與來車廠前隱隱的擔憂不同,這裡沒有人提二碗,也沒有人沉溺於逝去的悲傷。
江堯不知道是小梁他們先天身體的原因,讓他們看待死亡與分離有著比一般人更強大的接受能力與調節能力;還是他們必須得強大起來才能讓自己站得更穩,總之這群人就是帶給了江堯一股力量,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
他們的心臟或許有著不可彌補的缺陷,但他們腳下的根兒,深深植於地表五千里以下,不歇勁兒地汲取著生命的活力與熱量,但凡能睜眼站穩的日子,都要挺胸抬頭,都要活得漂亮。
「你來人間一趟
你要看看太陽」
江堯心裡浮出這句海子的詩。
「種太陽啊種太陽,種太陽啊種太陽。」江堯從鼻子裡哼出一段旋律,手搭涼棚,眯縫著眼往天上看了看。
天很藍。
陽光很好。
男朋友很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