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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3:09 作者: 薔薇色的海
她的面容,晦暗不明。
本該是男生的聲調,由她唱來,又多一分悽厲。
一不留神,跌坐到地磚上,揚起頭,依舊對著麥克風嘶吼。
一首平靜悠揚的歌,竟讓她唱出了生離死別的味道。
趙霖霖湊過去哄著她:「杜杜,你乖,我們唱完這首就回寢室,好不好?」
她卻突然捂著自己胸腔的左側,眉頭蹙起,如同撒嬌的孩子般道:
「霖霖,我這裡,好痛啊。」
「好痛啊。」
「好痛。」
她喃喃,不肯坐起身,說話時的表情,仿佛真的痛不欲生。
趙霖霖看了眼已經幹掉了一半的啤酒,終於沒了辦法。
她悄悄走出包廂,撥通了一個電話。
「段然,你來看看她吧。」
杜青曉覺得自己做著一個夢。
夢裡五彩斑斕,聲音嘈雜,屁股下面的瓷磚也是冰涼。
她夢見段然打開她面前的那扇門,風塵僕僕,心急如焚地朝自己大步走來。
她幾乎想都沒有想,就投入了那個人的懷抱。
那方懷抱,永遠乾淨清冽,溫暖和煦。
天竺棉襯衫,柔軟貼合的紋理,熨帖了她的疼痛。
於是她抬起頭,可憐兮兮地攥著他的衣領,終於喚出了他的名字:「段……段然。」
眼前的人,表情漸漸如同雪水遇暖,眉目柔和起來。
「是我。」
她心滿意足地重新倒進他的懷裡,頭抵著他的胸膛。
他感到胸前一片暖意,她的眼淚無聲淌進他懷裡。
「你……你回來,我要你回來。」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她也不知他有沒有聽懂。
若不是借著酒意,這句話,雖然真心,大概一輩子也說不出口。
段然嘆了一口氣,語氣似水溫柔。
「我沒離開過。」
他是懂的。
「你說什麼?」她在他懷裡抬起頭,眼裡是懵懂無辜。
「我說,我沒離開過……從未。」
他奪去她的吐納,恨不得把她一整個揉進身體裡。
那個吻,帶著眼淚的鹹味,無比溫柔繾綣,耗盡耐心,幾乎可以到天荒地老。
直到她終於在他懷裡,失去知覺。
他將她的腦袋揉在懷裡,半跪在地上,任憑她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仿佛那樣,才能感到,她在身邊。
他的眼神漸漸失去焦點。
「我們約法三章過,可你做不到,該讓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受了委屈,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疲累而沙啞的嗓音,卻低柔溫存到了極致。
作者有話要說: 她以為他問的是 你願不願意 與我一起 與世界為敵
其實他想問 你願不願意 陪在我身邊 將百年孤獨 變作一句戲言
☆、第四十三章
杜青曉睜開眼,眼前是雪白的床單和枕頭。
空氣中浮動著一股淡淡的香氣,聞之令人安心。
脖子下枕著一隻修長的手臂。
這手臂,嗯,明顯是男人的。
她很緩慢很緩慢地轉了個身,看見了段然。
他的臉,沐浴在陽光里,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靜止在眼瞼。
他們之間,不多不少,半臂距離,俱都和衣而睡。
她頭疼欲裂,酒勁似還不曾退散。
原來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
她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宿醉,第一次醒來後竟不覺荒唐。
她仔細地端詳著他,沉默又小心。
他穿著白色的天竺棉半袖襯衫,露出修長素白的小臂,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慵懶的優雅。
他的臉,有一半陷在枕頭裡,看得見的一半比從前多了許多稜角。高聳的鼻樑,挺拔秀氣,眉眼中卻有幾分尖銳,就連熟睡時都不曾淡去。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幾乎要觸碰到他的眉心。
然而那個姿勢,維持許久,都不曾真的觸及,好像咫尺之外,他的一切,其實遙不可及。
手指漸漸收緊,最終頹然放下。
床頭的手機振動起來,她倏地閉上眼,佯裝熟睡。
段然的目光靜靜在她臉頰上停留片刻。
她感覺到他抽去她頸下的手臂,動作輕柔至極。
然後他拿過手機,放輕腳步,走了出去。
「喂,是我。」
「嗯,最近在休假……」
她背對著門口,維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地靜靜聽著他刻意壓低的聲音,眼淚一瞬間不爭氣地濕了眼眶。
門口傳來燒水的動靜和偶爾很輕的腳步聲。
她無聲地打量著這個房間。
酒店裡規矩的黑色家具,純白色床單上他剛剛躺著的地方還凹陷著,白色窗紗半掩,落地窗外是C市明媚的夏日。
她將眼淚擦乾淨,緩緩起身,走出房間。
他背對著她,站在料理台前,輕輕攪著杯中的液體。
他的背影,即使是這樣狼狽的一夜過後,仍然從容閒適,仿佛那股優雅是骨子裡天生帶著的。
她忍住酸了的眼眶,開口時,聲音像是演練千遍的平靜疏離。
「對不起,昨晚麻煩你了。」
他的背影一滯,手中攪動的動作停住。
空氣凝結,寒意四起。
幾秒種後,他回答道:「沒事。」
轉過身,面色淡淡地將手中的杯盞遞予她。
他的目光,始終那麼柔和地凝結在她身上,她捧起溫暖的茶杯,將半邊臉遮個乾淨,口中是溫暖清甜的味道。
原來是蜂蜜水。
她想,如果他不是該死地這麼紳士,也許她能將謊話說得更令人信服一些。
「是霖霖給你打的電話吧?」她難堪地苦笑,「她大概誤會了什麼。」
他緩緩坐到沙發上,仰著頭,靜靜地凝視她。
她的形容實在不算太好,面色幾分蒼白,形銷骨立,頭髮較從前短了許多,白色T恤上還有零星的酒漬。
可她站在那裡,淡笑著,身上的氣息仍然是乾淨清冷的。
「對不起,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打擾你,很抱歉。」
他的眸色,漸漸變得幽深,並不接話。
他能說什麼呢?短短兩分鐘,她竟然就說了兩次對不起。
大抵是打定主意要讓他們生疏如陌路人。
「我該回去了。」
她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淡笑,朝著門口走去。
「杜青曉。」
他站起身,在她身後兩步站定,沉沉地叫了她的名字。
她淡笑著回頭,笑容維持得辛苦。
他的神色微凝,眉頭輕蹙,凝神注視著她的眼神中,似乎在判斷和掙扎著什麼。
過了半晌,他露出一個極淡的苦笑。
「以後少喝點酒。」
他此刻的表情,一筆一划,描摹在她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