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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3:09 作者: 薔薇色的海
    杜青曉竟十分瞭然此刻白岑心中的那一種感受,因為她也正經歷著同樣的。

    過了一會兒,杜世德也去了廚房幫忙,杜青曉整理完行李,就坐到客廳里看電視。隔著隔斷,偶爾能看見杜世德挨著白岑,洗菜切菜,忙碌異常。不過一會兒,廚房裡傳來油煙機的響聲,熱氣從鍋中湧出,玻璃隔斷上一層氤氳的霧氣,杜青曉遠遠看著,想原來煙火氣就是這樣的。

    杜世德端著菜從廚房裡走出來,笑著喊她吃飯,她關掉電視,走到桌旁坐下。

    白岑從廚房出來,放下最後一道菜,坐到了杜世德旁邊。

    桌上擺著青菜香菇,糯米珍珠丸子,芹菜蝦仁和一道熬得濃稠的玉米排骨湯。

    都是杜青曉平素愛吃的。她坐到他們對面,默默捧起碗,夾起一個珍珠丸子咬了一口。

    「這是你媽做的,味道好吧!」杜世德笑著也夾起了一個。

    杜青曉點頭,然後頭埋在飯碗裡扒飯,眼睛微酸。

    那珍珠丸子,不是吃慣了的淡味,而是鹹淡相宜。

    杜世德看杜青曉只顧吃菜,並不說話,調節氣氛道:「這麼久才回來,怎麼樣,下午要不要帶你去逛逛?我看你手上那個菩提珠不好看,舊舊的,下午給你買個鉑金的手鐲帶著,不是更好?」

    杜青曉面無表情攏了攏手上的珠串:「不用了,我戴慣了。」

    白岑看了眼她,並不作聲。

    過了半晌,杜青曉主動開口:「下午你載我去趟書店吧。」

    杜世德樂呵呵地答應了,看了眼白岑:「你一起去吧?」

    白岑一向吃飯很快,此刻已經收拾了自己的碗筷,站起身,看了眼低頭扒飯的杜青曉:「下午科室值班,不去了,你們好好玩。」

    於是下午杜世德推掉了工作,陪她將書店轉遍,利用杜世德的勞力,她搬了不少書回家,傍晚時分吃完飯,就進了書房沒出來。

    杜世德到了晚上九點,說要去接白岑下班,風風火火地出門前,將白天白岑熬得紫薯銀耳粥關了火,囑咐著杜青曉記得吃。

    過了半個小時,果然聽見樓道里兩人的聲響,進了屋子,就又沒了聲音。

    杜青曉揀了一本外國小說,看得忘了時間。

    白岑來敲門時,已經過了凌晨十二點。

    她打開門,白岑端著一碗重新熱過的紫薯銀耳粥,氤氳的熱氣中,兩人對看一眼。

    她坐回書桌邊,白岑將碗端到她面前,順勢在對面坐下。

    她從書里抬起頭,看著她。

    一時書房裡只剩空調運作的聲響。

    母女兩人帶著像極的面貌和神情,在沉默兩端各據一方。

    「在學校怎麼樣?」

    「挺好的。」

    「還有一年就畢業了。」

    「嗯。」

    她摩挲起腕上的珠子。

    「畢業以後,還回來吧?S市工作好找些。」

    她低下頭,翻了翻書,不經意道:「還沒決定,不一定。」

    過了半晌,對面響起白岑的聲音:

    「行。」

    白岑轉身走開時,她叫住了她。

    「媽。」

    她轉身看她。

    杜青曉眼底紅了,執拗著不肯落淚。

    她不知道親情是不是也有等候的期限,如果有,那會是多久。

    肖想多年的溫情,似乎近在咫尺了,她卻不敢走近。

    過了好久好久,說了一句:

    「對不起,我不如雲曉孝順。」

    白岑似是嘆了一口氣,走到她面前,摸著她鬢角的碎發。

    「兩年了,你總找得到理由不回家。」

    杜青曉此時終於得以仔細端詳母親的容顏。

    白岑的眼睛裡,不知從何時起藏著悲戚,讓人不敢直視。

    光潔的額頭上多出細紋,鬢角幾綹白髮。

    若說這個世上,有誰最像白岑,倒並不是杜雲曉,而是她的小女兒。

    若較真起來,也不是眼前的這個杜青曉,而是從前那個,愛說愛鬧,調皮搗蛋,執拗倔強,個性強烈的杜青曉。

    可惜姐姐走後,她的身上就不自覺多了一個影子。

    傷痛終究會以另一種方式,埋在一個人的生命里,有時有形有跡,有時悄無聲息。

    白岑低頭看著女兒腕上的菩提珠,眉頭蹙起,心中酸澀。

    過了半晌,將杜青曉摟在懷裡,另一隻手握住她的腕子。

    「扔了它吧,媽媽找更好的給你。」

    那個擁抱,是媽媽的擁抱,緊密溫暖,勝過千言萬語。

    杜青曉在無聲處,咬著嘴唇,淚流不止,隱忍又絕望。

    原來兩年,種種掙扎,不過徒勞。

    即使相互記掛,卻並無人妥協。

    到底,她們是母女,白岑只消一眼,便看出這手串對杜青曉的意義。

    她說:扔了它吧,還有更好的。

    她何嘗不知道,還有更好的?可是這珠子,就像一重枷鎖,將她死死地拴在絕望的海底,掙不脫,逃不掉。

    她想說:媽媽,我怎麼配更好的?

    我連自己都弄丟了。

    過了兩天,趙霖霖把杜青曉約出來,去了一家新開的麻辣火鍋店。

    兩個人吃得汗流浹背,好不過癮。

    趙霖霖問杜青曉暑假裡有什麼安排。

    「我找了一份工。」

    趙霖霖挑起眉毛:「什麼工?」

    「奶茶店。」

    說這話的時候,她面無表情,撈起鍋里的肉又吃了一口。

    趙霖霖卻狐疑,好不容易回來,不陪著爸媽,這麼熱的天在奶茶店打工,豈不找罪受?

    杜青曉搖搖頭,淡淡笑著,他們不用我陪。

    趙霖霖問,以她的資質,找一份專業相關的兼職,不成問題,卻為什麼要出賣勞力?

    杜青曉美其名曰:體驗生活。

    她在奶茶店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算上提成,工資還算可觀。老闆倒是喜歡她,自從她來之後,來買奶茶的人明顯變多了,雖然店面附近有好幾家奶茶店競爭,他們家因為招了杜青曉,生意意外得好起來。

    她每天忙得四腳朝天,一天要賣掉上百杯奶茶,加上店裡沒有空調,每天大汗淋漓,人也瘦了一圈。

    黑色T恤的工作服穿在身上,更顯消瘦。

    有時候碰到來買奶茶的客人問她要電話號碼,她就朝老闆求救般地笑笑,然後將售賣的位子讓給老闆。

    工作到晚上10點,奶茶店收工,她再坐半個小時的地鐵回家。

    她從不讓杜世德來接她,怕被人看見,招人非議,於是買了一盒防狼噴霧放在包里,每天獨自晚歸。

    晚上十點後的地鐵里,形形□□的打工仔,大都睏倦疲憊。

    她身在其中,竟覺得自己也是一樣的流離失所,疲於奔命。

    幾次約杜青曉出來吃飯,都被她用工作的理由拒絕,趙霖霖只好跑到她工作的奶茶店找她。

    看見杜青曉穿著工作服,滿頭大汗地在電風扇下面泡著奶茶,瘦骨伶仃的樣子,不經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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