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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3:09 作者: 薔薇色的海
月光皎潔,靜謐無聲。杜青曉心情放得很靜,一句話都不想說。
圓子也很配合地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陪著她一起賞月。
……
「那個……我想吃零食,我去拿包零食過來再陪你一起傷春悲秋啊,等我!」
杜青曉囧……圓子你,成語水平有所提高啊……
圓子走了,杜青曉好像也沒了賞月的興致,於是就一直在寺廟裡閒逛,繞著寺廟走了一圈又一圈。
有時候她想,要是那天跟著他們一起聽聽鬼故事,或是打打鬥地主就好了。
然而很多事情看似偶然,重演一遍,還是必然會發生,杜青曉是一個那麼必然的人,她的初戀,就要那麼必然地結束。
繞著寺廟走到第三圈的時候,她看見寺廟側門邊的草叢裡,兩個交織在一起的身影。其中一人的衣袂淡淡,杜青曉那麼熟悉。
那天的月光那麼好,好像歌裡面唱的:月色浪漫。
把眼前的兩人照得那麼好看。
朦朧的月光中,段然的輪廓明晰,她能看見他挺拔的鼻樑,凹陷的眼窩。
他的身影和林葵的糾纏在一起,兩道影子,在草叢裡隨著微風搖曳。
那是杜青曉第一次看見人接吻,也是她第一次發現,她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麼淡定,因為她臉上一直以來用來掩飾自己的淡笑,在那一刻消失褪盡。
不得不承認,段然是很好的啟蒙,因為在那之後兩年多的時光里,儘管杜青曉已經對此見多不怪,卻從未見過任何一個人,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姿態能像段然那般性感。
杜青曉不禁摸了摸嘴唇,幻想那個吻的溫度。
然後幾乎是一瞬間,她的眼淚就滾燙地落下來。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
圓子看到她的時候嚇了一跳,忙帶著她坐到帳篷里,拉上外面的拉鏈,小聲地問她怎麼了。
那天晚上,青曉在圓子的懷裡慢慢睡過去。那種痛的感覺那麼深刻,讓人本能地銘記住,好像某種非條件反射,以至於後來當她再次遇見段然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會是躲避。
春節之後,畫室的老生們都開始拼了命地準備藝考,樓上的畫室專門給藝術生用,徐老師還特意在畫室里放了個倒計時牌。對於猴子他們來說,那是自己的大戰倒計時,而對於青曉來說,那卻是猴子他們離開自己的倒計時。
杜青曉每天數著日子,開始覺得有點難過。
最後的日子,幾乎可以用兵荒馬亂來形容。
猴子的父母怕猴子不能通過藝考,在北京一個名師那裡給他報了一個長達一個月的集訓班,猴子就這樣被送去了北京。
圓子因為要照顧奶奶,每天起早貪黑地打工掙錢,人也愈發消瘦。
英台得了考前憂鬱症,有的時候會一個人躲在廁所里哭。
……
唯一正常的,好像只剩下段然。有時候他一個人站在畫架前上色,姿態竟還透著閒適,晚風吹著,有人累得坐在地上打盹兒,有人躺倒在陽台邊,他不緊不慢地給畫上色,似乎永遠不會疲倦。
有時候杜青曉會覺得,這世界於他而言好像也都可有可無,疏遠得就像他畫裡模糊的一抹背景色,轉念想到林葵,又笑是自己狹隘了。
想來,不過是他們這些人,於他可有可無罷了,總還有人是不一樣的。
最後的時間裡,徐老師的玩笑越來越少,畫室里不再有歡聲笑語,生活仿佛突然變成了一部無聲電影。
猴子回來的時候,青曉明顯感覺自己鬆了一口氣。那種全身都緊繃著的日子,隨著猴子的歸來而鬆弛了一些。
這廝一回來就抱怨說這種集訓簡直慘絕人寰,不讓用手機,不讓帶電腦,連每天吃什麼都是安排好的,猴子都快不是猴子,變成猴子化石標本了。
不過猴子交了個北京的女朋友。
當時猴子正眉飛色舞地說著自己的初戀史,青曉下意識地去看圓子的表情,圓子咧嘴笑著,只有微微顫抖的唇瓣泄露了情緒。
猴子集訓的效果並不是很理想,徐老師到了後來也不再指責猴子不夠上心,只是每天讓他比別人多畫兩幅交過來。
到了最後的時刻,人人都在咬著牙堅持。
有一段時間,他們訓練的強度太大,圓子甚至就在畫室打起了地鋪。
杜青曉瞞著白岑把她買給自己的進口牛奶帶給圓子喝,一天一瓶,準時送到。就連猴子這麼愛吃的人,看見圓子消瘦的樣子,都捨得把自己的零食貢獻出來。每天徐老師都要找英台談心,給他緩解壓力。香蕉和猴子開始比每天誰睡得時間更少……
他們這一幫人,好像除了相互扶持著堅持下去,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藝考結束的那天,杜青曉去圓子家找她,傍晚的巷子裡面,明黃色的街燈照出空氣里的浮塵,照得巷子有了一股古老的味道。
街燈下,圓子和猴子緊緊抱在一起,像是兩個初生的嬰兒,渴求著對方的體溫。猴子駝著背,把頭埋在圓子的肩窩裡閉著眼,圓子的嘴角是一抹明媚的笑,帶著青曉從未見過的釋然。
杜青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那是她多麼多麼期盼的場景啊。
他們是兩個多彆扭的人,那麼漫長的時光里,都沒能走到一起,他們又是那麼相似的兩個人,仿佛同根而生的樹木般分享著彼此的苦痛。
圓子難過的時候,猴子那麼沉痛,猴子低沉的時候,圓子那麼焦心。
誰說哥們兒不能變成情人的?杜青曉破涕為笑。
最後的離別宴,他們就選在英台家的大排檔。人來的很全。英台的媽媽有心弄了一張極大的圓桌,所有人都能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猴子自詡吃貨,叫了一桌子的菜,徐老師痛快地買了兩箱青島啤酒帶來。猴子豪氣地開了一瓶,然後率先一個人站起來舉著酒瓶。
「哥們兒我宣布個消息……我要出國了!」
杜青曉難以置信地看著猴子,然後轉瞬又將目光投向圓子。
圓子很淡地笑著,眼裡有隱隱的淚光。
猴子的父母在和徐老師溝通過後及早地做了安排,圓子想來一早就知道。
一幫人站起來和猴子碰杯、對瓶吹。菜還沒上,一箱酒差不多就被分光了。
杜青曉清醒地看著桌子上的每一個人,想到這就是最後的宴席,竟然也要了一杯啤酒喝。
猴子是個話癆,從開席到最後一直是他在講話,他講第一次進畫室,第一次畫裸模,第一次交女朋友,第一次和女朋友分手……講到最後只剩下嗚咽,然後說他不想出國,他只想守著我們這些人、守著這個畫室、守著這個城市……
圓子猛地站起來就吻了猴子。
她把猴子的頭擺正在自己面前,眼神中閃著那時的杜青曉還看不懂的情緒,在一片驚訝聲中,像個孤獨的勇士。
杜青曉低下頭,或許是眼前的燈光太耀眼,她覺得眼睛仿佛被刺痛。
然後她抬起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