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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3:09 作者: 薔薇色的海
輪到杜青曉,她倒是輕鬆,只要那人不在,便沒有什麼顧慮。
她低著頭走進房間,上了講台,淡笑著抬起頭,本來淡定自信的面孔卻似凝固住。
那一瞬間,眼前這麼多的人,卻只有一人的面孔上了她心頭。
過往的許多瞬間掠過腦海,她的手心冒出冷汗,笑容維持得辛苦。
想要避著誰,卻又偏偏避不開。
段然就穿著一件條紋線衫,眼鏡拿在手裡,玻璃珠一樣的眼睛還是如同往常一般的清明,而此刻裡面又多了她不太熟悉的笑意。
一個坐在下面的學姐問她的專業。
她的聲音微顫,比平時低了八度,眼神慌亂。
問題一個接一個,她答得沒什麼邏輯,甚至可以說是糟糕,心想這煎熬什麼時候能夠結束。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那個人說話了。
「能不能請你坐在後面快速畫一幅海報出來?」
竟然是段然。
她的笑變得有些僵硬,看了段然一眼,低聲說好。
馬上有人拿出紙筆來給她,她走到一排面試官後面,正準備往後走走,找個離他們遠點的位置坐下的時候,就聽見段然指了指身後的那個位置:
「就坐這兒。」他看著她,一瞬不瞬。
他指著自己身後的那個位置,然後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很快轉過身。
背對著他,她的笑終於褪去,面色凝重地坐過去,低著頭抿起了嘴。
自然是看不到某人嘴角那一輪彎月。
「叫下一個吧」她聽見段然的聲音從前方很近很近的前方傳來,共鳴良好。
她默念:focus、focus、focus……
杜青曉其實畫的很快,中學幾年的繪畫功底還在,只要忽略前方不時傳來的聲音,她覺得自己簡直下筆如有神。
漸漸地過去了兩三個人。她也聽出了一些門道。
段然果然是最難打發的那個,很少有人能很完整地回答他的問題。而他坐在所有人的左手邊,從氣勢上就高出右邊人總和的一大截,寥寥數語,卻已經足夠讓人倍感壓力,有時明明沒有開口,已經顯得不近人情。
右邊的人偶爾向他小聲地詢問什麼,他的回答一律簡短扼要。
杜青曉忽然就覺得自己還算幸運,起碼只是考自己畫畫。
這麼一想,杜青曉覺得豈止是幸運,段然分明是在給她放水。
「畫好了麼?」
杜青曉低著頭也能感覺到正前上方一個清晰渾厚的聲音。
抬起頭,視線中先出現的是他的鎖骨,從V領的線衫下露出來,然後是白皙的脖頸和下頷,最後是柔軟的頭髮,服帖又有點慵懶的樣子。
他離她很近,近到她甚至能看到他眼球裡面自己的影子。
她半趴在桌子上,兩手攥在身前,眼睛裡面像是瀰漫著青煙。表情可憐得像某種小動物。
「好……好了。」
「恩,好了出去吧。」
這句話是對她說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說話的聲音,比起對剛剛那些人,已溫柔了許多。
杜青曉失了魂般從面試教室里出來,等在外面的趙霖霖焦急地走過來。
「你怎麼那麼久?」
杜青曉搖搖頭,擺脫著剛才的情緒。趙霖霖看杜青曉表情有點不對,以為她面試得不是很好,也就沒有多問。
「霖霖,你不是說宣傳部部長是我們院的麼?」
趙霖霖撓了撓腦袋:「嘿嘿,我突然想起來,他說的是和我們一個院樓。」
杜青曉氣絕!
然而已經無法挽回。
兩人正準備撤的時候,一個男生急匆匆地從另外一間教室走出來,一不小心撞到了待在旁邊的杜青曉。
「對不起……是你?」蕭暨有些意外地細看眼前的人。
杜青曉抬起頭就看見了那天那個冷冰冰的學長。她還沒說話,趙霖霖已經反應過來了。
「蕭暨學長!你也在這兒?」趙霖霖向蕭暨走近了兩步,顯得十分熟絡的樣子。
「嗯,是啊,你們來面試?」他看向杜青曉,似乎是在問她。
「是啊是啊,我和青曉來面宣傳部。」
蕭暨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杜青曉,又匆匆地進了宣傳部的面試教室。
杜青曉一回寢室就趴在床上不想動了。
因為聽信了趙霖霖這個豬隊友的話,她得好好想想,之後要怎麼面對段然。
或許她畫得真的不算好,也許也不會被錄用呢?再說宣傳部又不是只有段然一個人,不一定他就能說了算吧?
晚飯的時候趙霖霖喊她吃飯都不見動靜。等趙霖霖走了,杜青曉才慢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她打開電腦,登錄小企鵝,然後看見很久沒跟她說話的圓子發過來的消息。
「聽說你去了H大,你知不知道段然也在H大!!!」
杜青曉扶額,圓子的反射弧還是和從前一樣長。
看到她句子後面的三個感嘆號,她覺得自己都能想像出圓子說這話的時候那種眉飛色舞的激昂神情。她的思緒輕易就飄得老遠。
圓子可能是這麼多年,唯一懂她心思的了。鑑於她們倆是那一幫人里唯二的兩個女生,她和圓子的關係不可避免地就變得很親密,雖然起初她和他們都不熟的時候,都是跟著大家叫圓子:圓子姐。
然後約莫過了幾個月之後,圓子就開始勾著她的肩膀,叫她曉曉或者丫頭了。
有一天,圓子難得被徐老師趕來幫她改畫。圓子看著她的素描,神情變得那麼溫柔那麼溫柔。
「丫頭,你不會是喜歡段木頭吧?」
她隱約記得圓子笑得一臉賤樣,然後抱了抱她。
她說:丫頭,以後還是我來幫你改畫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杜青曉之前的狀態也只是迷戀而已……
☆、第三章
杜青曉是在父母離異的那一年來到畫室的。白岑希望把她打發出去,能夠少看到她與杜世德之間的戰爭。加上白岑每日都要出診,也沒有多少時間照顧她。
杜青曉沒有任何反抗,白岑問她想學什麼,她說那就學畫畫吧。
那一年的杜青曉,扎著高高的馬尾,開始逐漸變得沉默。在別的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喜歡穿小洋裝的時候,她一身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會站在人群邊緣對所有人淺淺地笑。現在想來也許是早熟吧,早早地就收起了天真,在心裡繪好一張足以應對所有人的面具,悄悄給自己戴上,殊不知面具戴久了,就再也摘不下來了。
那時候,畫室就成了她唯一能把面具卸下來的地方。
畫室裡面一共兩位老師,陳老師和徐老師,陳常常外出,畫室里難見人影,帶他們的通常是徐老師。畫室分兩層,上面一層是藝術生每天畫畫的地方,因為要準備藝考,他們在畫室的頻率很高,老師通常也是在樓上陪他們一起畫,順便起督促作用。下面一層給一些像杜青曉這樣的毫無基礎的初學者用,屬於興趣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