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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2:34 作者: 漠北南川
這棟大宅子蓋的很結實,青磚黑瓦,就是夏天也透著絲絲涼意。因為別的地方人太多,韓染跑到後院的雜物間裡關上門一個人待著。屋子裡採光不好,昏暗又沉悶,房屋挑高很高,屋頂是木頭的屋樑。說是雜物間,其實也沒什麼雜物,屋裡還算乾淨,就是沒地方坐。
韓染隨意坐在地上,盤著腿,把劇本放在腳上,深呼吸幾次,開始思考其胡陽榮這個人物來。劇本里沒有寫很多人物內心戲,需要演員自己體會然後表演出來。換位思考,如果他是胡陽榮,一樣會內心不甘甚至是對胡錦陽感到厭惡。同樣的出身,卻是完全不同的待遇。整個胡家就像是一個鎖住他的牢籠,父母親人都是折斷他翅膀的兇手,而這些人卻將胡錦陽捧在手心裡,親自為他插上翅膀放他飛翔。
胡陽榮的是一個扭曲且矛盾的人物,韓染不自覺想到了葉和澤。
韓染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些什麼,他試著把自己代入人物的境遇,體會起內心世界,可他的腦中總是出現葉和澤的臉。韓染靜下心來,看起了劇本。
一個人在屋子裡呆了一整天,快黃昏的時候才有人來叫韓染。
潘瑩手裡的咖啡都涼了,站在雜物間門口一直沒敢進去,守著大門也不敢亂跑,怕有人打擾韓染的同時又怕等會要拍戲的時候別人找不到,就只在門口靜靜地等著,一直到副導演親自過來叫人才試探著敲了敲緊閉的房門。
「染哥,劇組通知開拍了。」潘瑩小心翼翼地說,她知道韓染在裡頭找情緒,怕自己聲音太大影響他的思路。
副導演挑眉看她,手裡的喇叭晃了晃。
潘瑩搖了搖手,又敲了敲房門,這次聲音大了些說:「染哥?到你了。」
過了一會兒,房門從裡面打開了,韓染一言不發地走了出來,他神情凝重,看上去心情很差,不好招惹,嚇得潘瑩直往後退,以為自己真吵到他了。
韓染卻難得地沒解釋,而是對副導演說:「走吧,我準備好了。」
副導演也沒想太多,只說了一句:「行,走吧。」便在前頭帶路。
韓染跟在他身後,潘瑩跟韓染保持一步遠,也緊緊地跟著,幾次猶豫要不要把咖啡遞上去,可一方面覺得涼了,另一方面是現在的韓染看著有點嚇人,最終還是沒給他。
到了拍攝現場,胡一鳴正看著眾人準備,道具組剛把東西換完,李星引站在一邊,有化妝師給他理頭髮補妝。
「想明白了嗎?」胡一鳴問韓染。
韓染緩緩地掀起眼皮,看著胡一鳴點了一下頭說:「差不多了。」
他說話的聲音冷淡又低沉,聽著倒挺像那麼回事的,胡一鳴暗暗點頭沒再多問,只等著看他等會再鏡頭前的表現。
那邊李星引也走近了鏡頭,跟韓染離得不遠。
韓染躺在軟塌上,旁邊的小几上還放著煙槍和一盞煤油燈。
群演就位後,胡一鳴親自喊:「action。」
穿著旗袍濃妝艷抹的女人點著煙,胡陽榮吸了一口,像是被嗆到了一樣,咳了兩聲,神情頹靡,他的手從女人的裙子往上挪,女人也沒有拒絕,只咯咯咯地笑著。
胡陽榮淫邪地將手往裡移,不知摸到了什麼地方,女人嚶的一聲,在他肩上作勢錘了一下。
胡陽榮笑著又吸了一口煙,整個人飄飄欲仙一樣,閉著眼睛享受著。
門外一陣嘈雜聲傳來,胡陽榮不想理會,可越來越大的吵鬧聲吵得他腦仁疼,玩樂的興致大減。
「誰呀?」胡陽榮聲音慵懶又沙啞,語氣裡帶著濃濃的不耐煩。
閆文春在門外被家僕攔住,這時聽到裡面的聲音,激動道:「胡少爺,是我呀。」說著還不忘嚇唬那僕人,「好你個刁奴,待會看胡少爺將你趕出胡家。」
胡陽榮在塌上聽得真切,對女人揮了揮手,女人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旗袍和頭髮,恭敬地站在旁邊。
「讓閆老闆進來吧。」胡陽榮的聲音從門裡傳了出去。
閆文春揮開攔著自己的僕人的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快步走到門口,推門的動作頓了頓,又理了理散落在額前的髮絲,這才敲了敲門說:「胡少爺,閆某進來了。」
屋子裡沒有聲響。
閆文春推門而入,等適應了眼前昏暗的光線就看到一個女人站在那裡。穿衣打扮不像是胡家的下人,倒像是窯姐兒,看人的時候勾著眼睛,眼裡像是含著春水,看得男人骨頭都化了。可閆文春卻只瞥了一眼便把視線放在了斜躺著的胡陽榮身上。
胡陽榮放下煙槍,歪著頭看他,笑吟吟地問:「閆老闆今日怎麼有空過來我這裡,鳳仙,去再取一支過來。」
那叫鳳仙的女人唉了一聲,就到旁邊的立櫃裡取煙槍去了。
閆文春柳眉微微皺了皺,剛要說些什麼,卻想起今天來的正事,小鵲兒跟小祥子他們還在戲班子等著,外頭世道亂,眼看著就要打過來,胡錦陽參加革命軍的事情瞞不住了,現在不走,就只能等死,偏那小鵲兒跟小祥子一對姐弟死心眼,哭著鬧著要跟胡錦陽一起同生共死,閆文春六歲到戲班子,十二歲上台,十九歲就是台柱子了,他今年二十有六,演了這麼些年的傷悲離合,偏生這次卻心軟了。拼著臉面不要,親自求到了胡陽榮這裡來,指望他能讓碼頭的貨船將那幾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