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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0:26 作者: 石頭與水
八阿哥身上冰涼,手腳也沒熱乎氣兒,四阿哥忙將八阿哥的雙手捂進懷裡暖和著,八阿哥輕聲道,「咱可別圖一時痛快,以後還得跟人jiāo往呢。真把人bī上絕路,不知道要結多少仇家呢。如今有皇阿瑪護著沒事兒,日後呢,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子孫計。」
「那也得注意身子,睡吧,別熬了。」
「嗯。」
能從國庫借銀子的,除了宗室便是朝廷大員,你想隨便一個阿貓阿狗,也得借得出來哪。八阿哥隨便一整理,呵,滿把的皇親國戚封疆大吏。康熙聖旨已下,能怎麼辦,硬著頭皮上了。
四阿哥八阿哥忙得腳打後腦勺,胤禟卻是難得的清閒,發帖子請親戚們喝戲酒。
兄弟們自不必提,宗室中凡郡王以上的爵位都請遍了。
前番才見識過胤禟罵死御史的威風,還真沒人說不來,貝勒府門前便熱鬧喧譁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胤禟方話入正題,「這次請各位兄長叔伯來,實在是有事相商。」
胤禟眼睛掃過諸位顯親,目光在惠郡王臉上稍一停留,緩緩綻開一抹淡淡的微笑,惠郡王博翁果諾一挺胸脯道,「九阿哥有事儘管說,但我能幫忙的,絕無二話。」
「是這樣,」胤禟笑道,「大家也知道去年內務府同洋人做生意的事吧。年底我算了算,利潤還可以。我在京城也有幾家鋪子,說起來,對政事我是一竅不通,對做生意倒有些心得。如今葡萄牙人也喜歡咱大清的物件,想跟咱做買賣,倒是我想著,這有銀子大家一起賺,若是各位叔伯有意入股,倒是可以一起做。」
「不瞞大家,」胤禟道,「做生意,本大利大,內務府的銀子是有限的,找人合夥一塊兒做這個生意,皇阿瑪也是點了頭的。畢竟內務府不gān朝政。」
博翁果諾那眼睛就沒離開過胤禟,當然他心裡記得兄長的教訓,可剛一轉開眼,不知為什麼,一聽人家說話,他便失了魂一般,此時馬上說,「要出多少銀子,九阿哥直接說吧。」
胤禟笑,「銀子的事且後再說不遲。我想叔伯兄長都是在朝廷當差當慣的,怕對這和洋人的貿易不大明白,今天我先提個這個合股兒的事兒,大家回去或是跟人打聽,或是與人商議,若覺得可行,咱們再談如何入股分紅」
「九弟也知道現在皇阿瑪追還庫銀,都要典當東西過日子了,家裡哪有餘錢。」三阿哥哭窮,他平日裡信仰「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再說給九阿哥抬轎子,沒門兒!
胤禟把玩著一個青花白玉盞,笑了笑,「我今兒只是提這麼個事兒,你qíng我願才好,我絕不會拿人qíng聖旨bī著誰掏銀子。不過想大家都是親戚,有好事我自然先想著自家人,若是真有難處也無妨。那些徵商晉商浙商一直想走我的門路還苦於沒有機會呢。」
「別的事兒我不敢打包票,我自頭一天開鋪子,還沒賠過一個銅錢呢。」胤禟笑,「就有這麼個機會跟親戚們聊聊,大家若是手頭兒緊就罷了。來,喝酒,還有吉祥班兒的好戲沒聽呢。」
「哪裡,別人不信,我卻是知道九阿哥點石為金的本事,」博翁果諾十分看不慣三阿哥拆台的事,扯著嗓子道,「什麼時候拿銀子入股,九阿哥派人跟我說一聲,錢多會咬手怎麼的。親侄子,信不過誰也信得過你。」
莊親王十分想拿塊布把臉蒙上,有這樣的兄弟實在太丟臉了,人家九阿哥就給了你個笑臉兒,你至於這樣色令智昏麼,身家xing命都jiāo人手裡了,你腦袋裡裝得是什麼哪。
第59章 門人
惠郡王博翁果諾處處為胤禟說話,眾人都懷疑這兩人是不是私下有啥jiāoqíng,就是對自己的親兒子,博翁果諾也沒如此抬舉過。
反正不管如何,胤禟是把事qíng說了,能不能成他倒沒放在心上,倒是博翁果諾十分有趣,胤禟直把人送到門口,博翁果諾道,「行了,不是外人,九阿哥回去吧,但有什麼事,叫人去我那兒說一聲,我必到的。」
「今天多謝叔王了。」胤禟心中有幾分感慨,眼睛一彎便笑了。
博翁果諾近看胤禟眉目神色,真有幾分無措,一雙眼睛都粘在胤禟的臉上,話都不會說了。
胤禟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俏皮的眨了眨,手在博翁果諾面前揮了揮,笑道,「叔王,上車吧,剛喝了酒,別chuī了冷風。」呵呵,喜歡他容貌漂亮的人很多,像博翁果諾如此「坦誠」的還真少見。
博翁果諾老臉一紅,忙低頭上車去了。
胤禟這才轉身回府。
……
五阿哥胤祺沒喝幾杯酒,斜靠在小廳的榻上,喝著釅釅的茶,閉著眼睛養神。
胤祺向來是個老實的,也可以說本分,有自知之明。他自小便由太后撫育,對朝中事qíng向來是聽得多說得少,如今在禮部掛個名兒,窩在家裡過太平日子,也穩穩噹噹賺了個郡王。
可能老天爺實在看不得他清閒,以至於他老媽給他生了這麼個讓人cao心的兄弟。剛一上朝就因為胤禟的賤嘴弄出了人命,現在倒不上朝了,又找這些皇親顯貴的做起生意來。他就不能安靜會兒。
腳步聲很輕,不過胤祺並未睡著,也沒動彈,只是睜開眼睛。胤禟剛走到榻前,叫了聲,「五哥。」
胤祺手裡的茶已經冷了,便擱在一邊兒的桃花矮凳上,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身旁的榻,待胤禟坐了,才問,「你缺銀子麼?」
「嗯?」
胤祺的xing子向來是好的,罵人都不會,此時卻有些咬牙切齒,「不缺銀子,你這是天天忙啥。」胤祺嘆氣,摸了摸胤禟的臉,「瞧你瘦成什麼樣了。老九,咱們是親兄弟,我以前覺得你最明白不過,怎麼現在倒走起彎路來。咱們生而富貴,還求什麼呢,不過兒女平安父母長壽。你我又不是嫡長,也不用攙和他們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這內務府,你搞出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賺了銀子,可有誰會說你一句好話呢。又有弘恪養在太子那裡,你知不知道你越是這樣賣命,別人可能越是疑你。老老實實等弘恪長大,送回法蘭西,你優哉游哉的做個太上皇,誰能動你。何苦現在費力不討好的得罪人。」
胤祺是他親哥哥,跟他說的也是真心話,胤禟懶懶的靠著個墊子,把玩著胤祺腰間的荷包,拿在手裡打開一看,嗬,一把金瓜子,顆顆飽滿,胤禟扭頭露出一個微笑,「我開始也這麼想的。不過,五哥,不是我非要做什麼,皇阿瑪要我做,我就得做,不然你以為他gān嘛對我這麼好?」
「你這是什麼話。」胤祺心中對康熙十分敬仰,無關他得不得寵,這是一種父子天xing。尤其是當你攤上康熙這樣一個偉人做父親時,做兒子的只有兩種反應,第一,真是幸運;第二,倒霉透頂。胤祺的反應明顯是第一種,所以胤祺對胤禟用這種口氣評價康熙十分不悅,忍不住喝斥,「咱們兄弟十幾個,皇阿瑪唯對你千依百順,賞賜不斷,你為皇阿瑪分憂也是為子之責。」
胤禟無奈,一攤手,「是啊,我這玩命的賺銀子可不就是為了給皇阿瑪分憂。」
胤祺忽然發現自己給胤禟繞懵了,曲指給了胤禟那顆大頭一下子,就顯得你聰明了!
胤禟腦袋一縮,還是挨了個結實,自己揉了又揉,笑著趴在胤祺肩上,低語道,「我知道五哥的意思,你放心吧,我有自保之策,現在皇阿瑪還年輕呢,誰敢動我?說以後起碼得等二十年,不用二十年,十五年後弘恪就應該在他母親那裡了,五哥,您放心,沒人敢動我的。楚王死在秦國,楚人大恨便有『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誓言,我是弘恪的父親,聰明人都不會動我。五哥只需按心愿過自己的日子,咱們兄弟沒有爭qiáng好勝之心,不過求個安穩罷了。這點兒小要求,應該會被滿足吧。」
「我說不過你,你有什麼難處,就跟我說。」胤祺拍了拍胤禟的肩,「凡事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那我就回去了。」
「我送五哥。」胤禟跟著站起來,他們自小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但是胤祺的確是好哥哥。
胤祺笑,「行了,還跟我客氣上了,讓小林子送我就成。」
胤禟喝得有點多,雙頰泛紅,面似桃花,靠在榻上養神。
小林子躡手躡腳的進門,輕喚了聲,「主子?」
「嗯?」
「外頭有個叫李衛的來給主子請安。」小林子跟在胤禟身邊,見過李衛幾面。李衛嘴巴伶俐,勉qiáng算是讀書人,卻無仕子酸腐之氣,對小林子並無輕視。今兒個趕了個巧,小林子想著胤禟素日對李衛還算有些印象,便代李衛通稟了一聲。
胤禟睜開眼,見屋角只垂手站著個青衣小婢,吩咐道,「你且退下。」
青衣小婢低頭福了一福,便出了門,胤禟這才道,「請李衛進來。端醒酒湯來。」
李衛到花廳時,胤禟正擰著眉喝著酸糊糊的醒酒湯,喝了兩口,便推開了,不待李衛行禮,指了指榻旁安置的椅子道,「坐。今天來可是有什麼事?」
李衛屁股還沒坐穩又站了起來,抱拳作揖後才道,「回九爺的話,實不相瞞,這回下場,糙民落榜了。糙民家裡窮,現在糙民身上也沒幾兩銀子,想著蒙祖上積德,曾有幸在九爺鋪子裡做事,若是九爺覺得糙民還能端茶倒水,糙民想,自薦為九爺門下。」
胤禟見李衛亮閃閃的眼睛盯著自己,不由笑了,「坐下說話,我不喜歡看人站著。」
茶沏好了,小婢托著描金繪彩的茶托,上面兩盅五彩繪祥雲的茶盞,李衛極有眼力的從小茶盤上端了一杯,奉至胤禟跟前,笑了笑。
若是別人做這番動作,定讓人覺得諂媚,李衛卻是生得清秀機伶,年紀也不大,只覺得這孩子有幾分可愛。
胤禟笑著接了,呷了一口茶才說,「你落榜之事我也聽說了,只是這畢竟是你的私事,才沒有過問。你也知道,我說話向來坦誠。如今你缺銀子落腳,這是小事,資助你個千八百的並不是問題。便是你說來我府上念書,待三年後再考,也無妨。」
李衛聽這話是十拿九穩了,忍不住喜上眉梢,茶也顧不得喝,聽胤禟道,「入我門下便成了我的奴才,打上了九貝勒府的烙印,這事,你還是慎重的考慮清楚才好。」
「糙民確實已經考慮明白了。」李衛捧著茶起身道。
胤禟笑著搖頭,「讀書人念一輩子的書,圖的便是金榜題名光宗耀祖衣錦還鄉。你在酒樓里呆過一段時間,人qíng世故也略知道,京城中皇親國戚王公大臣數不勝數,隨便掉塊磚,也能砸到個三品官。在京城,沒人脈沒後台,想出人頭地,難於登天。現在你入我門下,我確是可以庇護一二,不過你若是仍想走仕途,入我門下並不是高明的選擇。我雖是皇子,卻無涉政事,早朝也只去過一次,於朝臣中的名聲也不好,只是在內務府當差罷了。你若是想日後走經濟仕途,還是三思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