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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0:26 作者: 石頭與水
    康熙也頭暈了,是被熏的,養尊處優這些年,他頭一遭聞到這種味道,康熙嫌惡的皺眉,又瞧了一眼躺在炕一側半昏半醒的胤禟,道,「將九阿哥移到暖閣,帶太醫去診視。準備沐浴。」

    ……

    胤禟一直噁心,開的藥吃的飯,怎麼進去的再怎麼出來,臉也痛頭也痛嘴也痛,胤禟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康熙,有氣無力的說,「下輩子也不知道投胎到什麼人家。」

    這話真是戳人心哪,康熙板著臉,聲音卻柔軟,「不准胡說八道,再過幾天就好了。」

    「真不想死,我還沒去過江南呢。」一滴淚順著眼角滾到耳際髮鬢,消失不見。便是鐵石心腸如康熙也有幾分哽咽,他為什麼要打他呢。

    胤禟努力伸出手抓住康熙的手,「我還想著讓你給我指個最漂亮的妞兒呢。」

    握住自己的這雙手cháo濕柔軟,康熙說不上什麼滋味兒,只能qiáng擠出一抹笑,「你好好養傷,以後,朕再不qiáng求你,你愛gān什麼就gān什麼。明年選秀,朕一定把最漂亮的秀女指給你。過兩年南巡,也帶著你。」

    「你別傷心了。」此時胤禟三天沒吃東西,臉色憔悴不堪,一雙含著淚水的眼眸眨都不眨的盯著康熙,盯的康熙的小心肝一揪一揪的疼。

    康熙再一次後悔自己動手,問,「頭還暈麼?還想不想吐?」

    「好些了。」

    康熙順手餵胤禟喝了碗白粥,這麼好幾天吃不進東西,太醫也jiāo待一定要飲食清淡。就這麼出奇,這次,胤禟沒吐。

    周嬤嬤雙手合什念了聲佛,笑道,「還是萬歲爺的福祉大,鎮得住。」

    胤禟想,你當我是妖怪啊,鎮得住?!

    太醫又診了回脈,「能吃下東西就好,慢慢調理,九阿哥定能痊癒。」

    康熙大喜,又柔聲安慰了胤禟一番,才出去用膳。

    ……

    裕親王福全真切的感受了什麼是冰火兩重天,他常年伴駕,又是兄長,康熙很少給他臉色,可就這幾天也沒少挨刺。見裕親王都碰了南牆,索額圖明珠很自覺的老實下來,便是如此,也給罵得狗屎一般。

    唉,天子近臣也難做哪。

    可有了事該回也得回,裕親王見康熙和顏悅色的問起問起他家兒子啥啥啥,硬是愣了三秒鐘,好在裕親王是個伶俐的,馬上便圓了回來。

    「王兄,天地會的事頗是繁冗,朕給你找了個幫手。」康熙早將一個時辰前的話忘了個gān淨,想著胤禟過幾天便康復,過了年總要gān活。

    裕親王心中一動,笑道,「還是皇上體貼奴才,這些漢人狡詐的很,躲起來連個尾巴都抓不到。只是,這些暗子們……」

    話到此處,裕親王又有幾分為難,康熙一擺手,「無妨,朕也是看小九兒閒著無事,他又不喜歡上朝當差,便給了他這件差事。等過了年,朕讓他到你那裡,你跟他說道說道,他也沒正經當過差,還要王兄提點。」

    「九阿哥天資過人,定能為皇上分憂。」裕親王奉承了康熙幾句,「真是文武雙全,奴才看比起當年的納蘭容若,有過之而無不及哪。」

    這馬屁拍得真到位,康熙雖嘴巴里說滿漢平等,也承認大部分漢人的確是比滿人有學問,可自從出了個納蘭容若,康熙硬是覺得自己的腰杆子更硬了,瞧瞧,他們滿人的大才子也是一等一,絕不比漢人差。而且那種靈xing,真是百年不遇。康熙對納蘭xing德十分信任寵愛,著人將納蘭容若的詩詞整理成冊,刊印成籍,廣為傳誦。只是可惜,納蘭xing德實在是死得太早。

    康熙受用的笑,「小九兒才多大,王兄也別太誇他,還得看以後。」

    「咱們愛新覺羅家的孩子,定是不差的。」裕親王見康熙臉色還好,便將其他幾件事一併回了,跪安時還得了些賞賜。

    康熙掐著胤禟的下巴,對著燭火仔細看他臉上的印子,已經消了腫,可印子還在,瞧著這勢頭,可能會脫層皮。

    「沒事兒了,明天我想去給皇瑪嬤請安。」胤禟道。

    「等好俐落再去,朕已經跟太后講過你身子不適要養著,她老人家不會怪你的。」康熙道,「年前應該能恢復。」見胤禟不高興,康熙道,「你頂著巴掌印子覺得好看麼?」

    「天天悶在這幾間房子裡都快悶傻了,」胤禟自己照鏡子,哼了幾聲,「稍微抹點粉看不出來的,要不我出宮轉轉,在外面戴帷帽,絕對不會給人認出來。」

    康熙皺眉,「哪兒來得這麼些話,夜深了,你就寢吧。」

    「阿瑪~~~~~親阿瑪~~~~~~好阿瑪~~~~」胤禟拽著康熙的手臂不撒手,還搖啊搖,搖得康熙jī皮疙瘩掉了一記,直接揪著胤禟的耳邊把人拎chuáng上去,罵道,「你再噁心朕,可揍你了。」

    「阿瑪,兒子真想去嘛。」小嘴兒微微撅著,眼睛眨啊眨的一派無辜天真。

    要是哪個女兒對自己撒嬌,康熙還是很有父愛jīng神,可面對胤禟,康熙覺得自己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把人壓翻在chuáng上狠狠揍了幾下,胤禟喊疼喊得真叫個一波三折,九曲迴腸,「唉喲,疼死了,阿瑪,我知錯了。」

    「朕看你是腦子有問題了。」康熙鬆開手,胤禟嬉皮笑臉的粘上去,「你別傷心,我不記恨你。我想通了,你也有你的難處。」

    「多養幾天總沒壞處。」握住這雙細嫩的手,康熙承認自己給嚇著了,他從不知道小孩子這般嬌嫩,「沒事的話在屋裡寫書,要不讓裕親王來跟你念叨念叨天地會的事。」

    「我想起做什麼了,哈哈哈。」胤禟下巴擱康熙肩上,小聲說,「明天畫地圖,我要畫張地圖。這是機密,你可別告訴別人。」

    「嗯?」

    「現在不能說。」抽出自己的手,胤禟道,「我得先睡覺了,對了,阿瑪,地圖你都放哪兒了,明天我得參照。」

    「朕的寢宮有一副大的。」

    「其他各州縣的地圖有沒有?」

    「那得從兵部調閱。」

    胤禟jian笑兩聲,「嗯,暫時這兩天還用不著,不過您跟兵部打聲招呼,我過幾天要用。」

    康熙拍了胤禟兩下,起身回自己寢宮,「你也早些睡。」

    「兒子送您。」

    「罷了。」

    第16章 太子殿下(更完)

    胤禟覺得悶,他從小到大從沒如此悶過。他現在無比感謝命運大神沒把他穿個女胎,要不,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他非瘋了不可。

    養心殿當然有人,宮女太監侍衛加起來百十來個,可這些人只會說「奴才」打頭的話,這五六天的病養下來,胤禟覺得自己抑鬱了。

    抑鬱的胤禟趴在一卷捲地圖中自愉自樂。

    「喲,這是忙什麼呢?」

    真是天簌之音哪,胤禟一抬頭便看到溫文儒雅的太子殿下正站在門口迎著和風暖陽望著自己,眼中帶著點點淺笑。

    「太子哥哥?!」又是驚又是喜,胤禟擱了筆,起身要行禮便被太子一把扶住,太子殿下也知道這幾日胤禟在養心殿養病,還是特意求了康熙的恩典來看望,笑道,「不必多禮,聽說你病了,可好了?」

    瞧見胤禟臉上淺色的印子,太子心中有數,道,「今天外面倒暖和,你不忙的話,不如陪我出去逛逛。」

    「不忙,弟弟一點兒都不忙。」胤禟看看太子一身寶藍色常服,又瞧瞧自己身上淺huáng的袍子,忙說,「太子哥哥等弟弟換過衣服。」又對大宮女道,「桌上的東西不許亂動。」對太子匆匆一揖便去偏殿換衣服去了。

    太子殿下輕笑著到桌前拿起桌上絹紙,有些雜亂,倒看得出是地形圖。再看散著的州縣圖上有兵部的印鑑,也知道皇上給胤禟的差事。太子殿下輕放在原位,坐回椅中喝茶,垂下的眸子中掩去一絲複雜。

    他乃元後嫡子,自幼為康熙親自撫養在養心殿,除了他自己便只有四阿哥同胤禟有這種殊榮了。自四阿哥的養母佟皇后過逝後,四阿哥同生母德妃並不親近,脾氣也是出名的喜怒無常,並不是很得康熙青眼。倒是胤禟,自幼榮寵不衰。早早結束上書房的功課又不上朝聽政,隱於幕後倒是讓明珠索額圖都忌憚。

    「太子哥哥,我好了。」胤禟也換了身寶藍的棉袍,外罩深紫色緙絲馬甲,一張小臉俊俏風流。

    聽到這番親呢的嗓間,太子殿下上下打量了一番,見胤禟臉上的印子不知用什麼巧妙的遮住,滿意的說,「走吧,如今天短,咱們早些出去。」

    「到底去做什麼啊?」胤禟乖巧的由太子牽著自己的手問。

    「快過年了,幾位叔伯府上的賞賜也下來了。聽皇阿瑪說你這幾天正悶著,我便討了這差事,帶你出去透透氣。」太子殿下笑道。

    胤禟笑,「還是太子哥哥想著我呢。」

    出了宮換了寬敞的馬車,普通的青呢馬車,只是略大些,裡面備好了炭盆手爐,一應茶水糕點都是俱全,後面跟了二十名侍衛,又有兩人的貼身內侍與阿濟相陪。

    馬車內相當暖和,胤禟倒了兩杯茶,自顧自的去拿點心吃,抓在手裡竟是溫的,不由感慨太子殿下真會享受。

    「你成天除了吃就是玩兒,也不胖。」太子殿下想起什麼,便笑了,「倒是老三這勤學苦讀的長了一身虛ròu。」

    「弟弟是心累。」胤禟拿了塊兒蘇皮點心,咬了一口掉了半身點心屑,便是味道好,喝口茶送下去,才說,「說起來,除了皇阿瑪誰比得了哥哥毓慶宮的供奉,皇阿瑪跟太子哥哥哪個又胖得起來?」

    太子殿下笑問,「跟哥哥說你都cao什麼心?」

    「唉,」胤禟嘆口氣,抬眼看向太子殿下,「做皇帝難,做太子難,做皇子也難啊。」

    這個難字當真說出太子殿下的心聲,太子殿下卻是擔心隔窗有耳,笑斥,「天天胡說八道,吃你的去吧。」心中卻暗自嘆息,一瞬間斂了qíng緒也拿了塊桃花糕咬了一口。

    太子殿下算是看著胤禟長大的,別的不說,有一樣卻是勝於他,不管天大的事,胤禟都吃得好睡得好。這也是本事哪。

    「先去莊伯父家,說起來你還沒見過莊伯父吧。」前幾年胤禟小,國宴啥得輪不到他,這幾年大了,他倒搬出宮了,有啥國宴他都不去,一大半皇親都眼生的很。所以太子殿下一提,康熙便允了。

    胤禟眼珠一轉,壓低聲音,「是不是莊伯父如今還膝下荒涼哪?」

    太子殿下瞪了一眼,卻沒反駁,胤禟心中盤算,輕聲問,「太子哥哥,皇阿瑪這麼多兒子,你說要是過繼一個給……」

    還沒說完,胤禟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太子皺眉,「別亂說。」這過繼一事雖自古有之,莊親王也是鐵帽子王,出繼皇子也不為過,可如今莊親王正當盛年不說,胤禟正是受寵,從沒聽說過皇帝把自己得意的兒子過繼給別人的。要是說出來,免不了一番訓斥。太子嚴肅的說,「你別想些有的沒的,讓皇阿瑪知道賞你頓板子是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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