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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50:17 作者: 洋恆一
    如果陳立玫無論如何也無法同意的話,其實他可以接受分手,只要楊思遠能放下他。但他知道,這不可能。

    他曾患得患失,曾做好了楊思遠有一天不愛他的準備,雖然今天他也仍有這個念頭,但也只是因為自己安全感的缺失產生的本能保護罷了。

    認識了這麼久又交往了這麼久,他知道,他離不開楊思遠,楊思遠也同樣離不開他。

    懷裡的人微微動了動,楊思遠鬆開他,無力地撐起身子,將手機打開,遞給了他。

    全程他都低著頭,沒有看李遇安的眼睛。

    李遇安懸著一顆心,拿過手機,甚至做好了上面是一封分手信的準備。

    然而那只是一個聊天界面,而對方是陳立玫。

    李遇安心裡一緊,往下看去。

    「畢業前快找個女朋友吧,上班之後就不好找了。」

    中間隔了很長時間楊思遠才回復了她。

    「你不是說不著急嗎。」

    「現在不一樣了,你快畢業了。」

    「可你前幾天才說的不急。」

    「找個陳妙那樣的就挺好。」

    陳立玫開始轉移話題了。

    「這種事情以後再說行嗎?」

    「對了,你以後離你那個室友遠點,給同性戀念廣播的那個。」

    答非所問,對話到此為止,而在這段記錄以上還有許多類似的話。

    看這樣子,楊思遠應該是和她談過了相關的問題,只是沒有挑明自己的性向。顯然,陳立玫持完全抗拒的態度,而且看這措辭……李遇安有種直覺——或許陳立玫已經開始懷疑了。

    只是她要在看到答案之前就把不利的選項刪除,扼殺「畸形」的可能性,讓楊思遠在無知無覺中長成最合群的樣子。

    李遇安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墜入了永不見底的深淵。

    他明白了,為什麼楊思遠會說「我好沒用」而不是「她不同意」,為什麼一向積極的他會消沉到這個地步。一直以來,他都竭力做一個保護者,把李遇安好好地護在身後,不管是什麼事都想自己打理好,然後捧上一個完美的結果。

    他失落、絕望,不全是因為陳立玫的態度,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陳立玫只是個引子,真正讓他苛責自己的是他覺得這次他沒辦法很快給李遇安一個美好的答案,他還得讓李遇安等,等到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還是沒辦法給李遇安安全感。

    李遇安一手撫上他微微顫動的肩膀,一手為他抹去眼角的幾滴淚水,引著他抬頭看自己,然後給了他一個溫柔的笑。

    是保護者的姿態。

    他要保護楊思遠。

    「別著急,你慢慢來,不要起太大衝突。我不會走的,你別急。」他用幾乎是畢生最輕柔的聲音這樣說道。

    楊思遠仍舊無神地念經一般說:「我覺得我好沒用。錢也沒賺多少,工作也不穩定,追你讓你等了四年,在一起了還是異地,現在又……」

    他說得毫無情緒,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沒有哽咽也沒有哭泣,就只是眼淚在不停地流,像是身體的本能。

    這幅樣子真是熟悉啊,如果他此刻再握上一把刀的話,那不就是幾年前的自己了嗎?

    他曾經因為楊思遠而改變,可為什麼現在改變他的人卻淪落成了自己那種狼狽的樣子?

    楊思遠從來不會說他的壓力,從來不會說他的難處,是這種假象迷惑了他嗎?

    李遇安從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心疼過。

    「思遠。」

    他叫了一聲,他很少叫這個稱呼,因為他可笑的、可恥的害羞。

    楊思遠眼神微動,失去的三魂六魄仿佛被叫回了幾分,艱難地在瞳孔中匯聚。

    李遇安往後挪了挪,然後俯**子,捧起他的臉,貼上了他的嘴唇。

    他們經常接吻,但極少是李遇安主動,同樣是因為他可笑又可恥的害羞。

    從此開始,他要拋棄那個自私的自己。

    冬天乾燥,楊思遠不愛喝水,嘴唇有些乾裂,李遇安像在給他療傷一樣輕輕舔過,盡力地滋潤著他。他希望他的主動同樣能滋潤他乾涸的心。

    楊思遠由剛剛的無助轉成了現在的呆愣,微微張著嘴,任由李遇安的舌頭探進來,舔舐著、吮吸著。有些甜,像是奶茶,但更多的是李遇安的味道。

    有舌頭相纏的水聲若隱若現,楊思遠被吻得終於回過了神,意識到李遇安在幹什麼之後便立馬勾上了他的脖子,深深地回應了過去。

    像是末日前夜的放縱,楊思遠吻得很粗暴,吻到最後兩人都已經是呼吸困難大腦缺氧,互相對視都無法看清彼此的臉。

    這一通下來,楊思遠好像真的斷片了,仍舊直勾勾地盯著李遇安。

    李遇安穩了一下呼吸,說:「我知道你很難,我……我做不了什麼,但我一定不離開你。你不要急,也不要慌,哪怕最後不是一個好結果,我也會陪著你。」

    楊思遠望著他,眼角還有淚痕,自從和李遇安在一起後,他變得越來越愛哭,不知道對於曾經想哭都哭不出來的他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霞光慢慢暗了,只恩賜了一道光邊還掛在李遇安的一側身子上,像是一幅沒畫完的畫。

    他像神,從地獄走來,卻仍舊溫柔。

    他是楊思遠的神。

    良久過後,楊思遠將全身力氣聚集到雙臂,緊緊地摟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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