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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50:17 作者: 洋恆一
「你那個位置很容易被進門的老師看見。」楊思遠隨口提醒了他一句。
他們兩個人的關係現在有點微妙,雖然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但楊思遠內心仍然記得於非關心戚明時候的樣子,而於非卻好像也並不對楊思遠這個同性戀「患者」有那麼深的厭惡。
楊思遠想了想,好像於非只對戚明是那種態度。
他確實不太懂這個人。
「早看見過好幾次了好吧。」於非嗤笑一聲,翻了一頁。「看見了又怎麼樣,考出成績來不就得了。」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而有理,楊思遠沒理他。
突然,「啪」一聲,燈滅了。
「又停電了。」楊思遠吐槽道。
於非正看到一半,皺皺眉合上雜誌說:「行了,回教室點蠟吧,我反正不在這屋子裡呆著。」
培優室大而空,要只有兩團火苗燃燒的話,那還真是挺詭異的。
楊思遠也收起卷子,回了教室。
教室里已然是一片燭光閃爍,學生們都一臉興奮,借著昏黃的光玩著各種幼稚的小遊戲。
以前停電的時候,楊思遠就和樊琍拿一張作文格紙下五子棋。樊琍特別聰明,楊思遠從來贏不過她,每次輸了都得把飯卡給她去揮霍。
楊思遠穿過擁擠的桌椅板凳坐到自己的椅子上,點燃了蠟燭粘在桌子上,有些恍然。
上課鈴響了,英語老師過來看自習,但學生們還是在偷偷摸摸各做各的。
楊思遠坐在角落裡,一偏頭,看見過道那邊的女生在畫畫。
女生好像察覺到了他,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沖他調皮地伸了伸舌頭,伸出胳膊擋住了畫。
他便也沖她玩笑似的笑笑,然後收回目光。
發了會兒呆之後,他緩緩從桌子裡掏出一張紙,慢慢展平在桌子上。
借著燭火,紙上的黑色軌跡都蒙上了一層柔光,令那圖形仿佛有了溫度一般。
楊思遠看著那幅畫,然後小心翼翼地撫摸著。
那是一隻右手,微微曲著手指,食指指甲上有一道淺淺的豎紋。
他虔誠地、輕柔地、如同觸碰珍寶一般,撫過畫上的手指。
他要是神筆馬良該多好啊,他就能讓畫裡的手活起來,他就能與它十指相扣。
好想握緊他的手。
好想好想。
這念頭在腦海里竄來竄去,越發張狂,幾乎奔涌而出。
突然,他停下手來,抽出一支鉛筆。
他已經試驗過了,他落不下筆去。
他右手握著那支鉛筆,居然有些發抖。
在這裡,對,是這裡,這樣,這樣……
他……落筆了。
筆尖與紙面摩擦,留下一道道鉛痕,起初是淺的、短的、不流暢的,到後來便越來越快、越來越順暢,很快便勾勒出另一隻手來。
這是一隻左手,畫的要相對粗糙簡略一些,但是在關節處的細節卻很明顯。
那些細節一起表現出了一個動作——緊緊握著那隻好看的右手。
楊思遠停下筆,苦笑一聲,想不到自己再畫畫會是畫這個。
當時如果讓李遇安蜷起手來就好了,那樣的話,這兩隻手就能相握了。不會像現在一樣,只是他的手單方面地握著。
……
高三的日子如同車輪一樣每天在他們身上碾壓,尤其是在一模之後,為了衝刺高考,學校簡直瘋了一樣給他們安排課程。
從高三下半學期開始,他們的課表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周三周四模擬考試,周五周六評卷,周日整理,周一周二複習。然後再開始周三周四的考試,如此循環往復,將他們的整個生活節奏與考試融為一體。一開始的時候學生們都不適應這樣密集的考試安排,動不動就緊張,結果過了還沒兩個月後,大家就都麻木了。
這倒是應了老師的心意——這樣安排,本來就是要消除學生們對考試的緊張感。
當然了,這也是有很大的弊端的。
太累了,讓人身心俱疲。
楊思遠之前要麼是失眠,要麼是做噩夢。現在好了,一天考到晚,就等著晚上能夠用好睡眠來恢復精神呢,結果還硬是睡不著,更平添了許多疲憊。晚上睡不著,白天就不清醒,不清醒的話就不能集中精力做題,做不好題就會剩好多作業留到晚上加班,一加班就又累了起來。這樣一圈繞到頭,繞來繞去,像個死循環一樣侵蝕著他的神經。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少天,當就快要二模的時候,楊思遠暈在了衛生間裡。
那天晚自習培優室里只有他一個人,寫了幾張卷子後就感覺腦子嗡嗡的,還覺得一陣噁心,喝了些水也不見好,嘔吐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他估摸著是自己太累了,便想起身去洗手間洗個臉清醒一下。
當時已經快要上課,衛生間裡已經沒人了,他抹了兩把臉,撐著水池深呼吸。
好想吐……不行……
胃裡一陣陣翻滾,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攪動,他最終實在忍不住,扒著角落裡那個老舊的水池邊緣瘋狂嘔吐。食物、胃液、膽汁混合在一起,發出難聞的氣味。
嘔吐令他青筋暴露、面色通紅,眼眶裡也擠出了眼淚,他感覺自己簡直要把內臟都要吐出來了。
吐到最後變成了渾身發抖的乾嘔,他已經什麼都吐不出來了,但噁心的感覺卻並沒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