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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45:47 作者: 江楓眠
    我確實鬆了一口氣,但是一想到楊泉醒來後要面對的輿論,我又有些擔心了。

    楊泉這麼溫和且敬業的人,實在不應該被這麼殘忍的對待。

    第二天是周日,陸庭修終於有時間一整天在醫院陪著年年了。

    只是一大早醫院就不太平,那天因為術後併發症死去的男孩家屬在醫院門口拉開橫幅,擺上香爐燒紙錢,跪地大喊醫院草菅人命,引來不少媒體採訪拍攝,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我密切關注著這件事的發展。

    醫院不堪其擾報警,警察來了以後也束手無策,家屬喊著要楊泉一命換一命,有女護士站出來為楊泉辯解,說男孩術後楊泉一再叮囑暫時不能吃東西,可男孩死後卻在他胃裡發現了沒消化完的方便麵,這顯然是家屬的疏忽才導致的,不應該賴到醫院頭上,更不應該怪楊泉。

    護士還沒說完就被幾個家屬一擁而上打了一頓,滿頭是血被抬了回來。

    醫院一時間人心惶惶,好幾個住院的病人鬧著要出院。

    第184章醫鬧

    這種情況下,楊泉因為酒精中毒一直在昏迷,看醫院的意思,好像是想等他醒過來再做定奪。

    兒科主任更是直接放話,說楊泉現在無法出來「給個交代」,希望家屬先回去,回頭他們會讓楊泉給出一個滿意的解釋。

    我甚至已經能想像得到楊泉知道這一切的反應了,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輿論跟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他又不善言辭,非得把他的脊樑壓垮不可。

    我有點擔心他知道這一切後會想不開。

    下午兩點鐘,外面鬧了大半天的喊冤終於平靜下來了,太陽太大,就連喊冤的人都扛不住在太陽底下暴曬,躲到陰涼處,等著太陽下山再繼續「聲討」,我站在病房的窗前,看著醫院門口灑了一地的紙錢,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陸庭修哄睡了年年,走到我旁邊:「你很擔心?」

    我點頭:「楊泉是個老實人,如果醫院這次要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他頭上,那他肯定熬不住,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幫他?」

    陸庭修搖頭:「這件事鬧得這麼大,我不打算插手。」

    我理解陸庭修的立場,他的身份決定了很多事他都無法貿然插手,否則受影響的不只是他,還有可能是整個陸家。

    位置越高就要越小心,這個道理我懂。

    我嘆了口氣:「希望事情不至於像我想像的那麼糟糕……」

    陸庭修戳了一下我的腦袋:「這件事跟你有關係嗎?你為什麼要這麼關心?楊泉跟你很熟?」

    我想起前幾次和他的接觸,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不上熟,但我知道他不是壞人。」

    「這世上不是壞人的多了去了,每個人被冤枉你都要管?」陸庭修的不滿溢於言表:「有那時間還不如多關心一下年年,他明天就能出院了,最近體重降了兩公斤,本來就瘦,回去得給他好好補一補才行。」

    「……我知道了。」

    陸庭修向來不是什麼熱血青年,生在這樣一個家庭,從小見多了人情冷暖和勾心鬥角,他雖然不至於冷血,但對於陌生人的事是真的不想多管,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也不怪他冷淡,但在知情的情況下要我坐視不理,楊泉如果因此出了事,我會良心不安。

    趁著年年睡著的空檔,我避開陸庭修,去了一趟楊泉的休息室。

    有個年輕的小護士正在照顧他,見我進來,她立刻站起來,有些戒備的看著我:「您是?」

    「我是楊醫生的朋友。」我解釋道:「他怎麼樣了?」

    「還在昏睡。」護士嘆了口氣,又探頭探腦的往外面看:「那些人還沒走嗎?」

    「沒走,估計太陽下山了還得再鬧一陣子。」

    護士愁眉苦臉的說:「這些人怎麼這個樣子啊,孩子的死明明不關我們的事……」

    我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護士在沙發上坐下,唉聲嘆氣的說:「那個男孩動了胃部腫瘤手術,本來一個禮拜內都要禁食,也跟家屬一再強調過,他們保證得好好的,術後幾天都沒事,但那天孩子突然就不行了,胃部大出血引發併發症,沒搶救回來,檢查發現孩子是吃了方便麵,還是干啃的那種……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偷吃還是家長給的,家屬就把這事兒賴到楊醫生頭上,手術是楊醫生主刀,後面的搶救也是他,他壓力本來就大,現在還發生這樣的事,我真怕他……」

    「他之前……發生過別的事嗎?」我小心翼翼的問。

    護士大概是見我沒惡意,乾脆把事情和盤托出:「楊醫生之前是婦產科的,那是最容易出事的部門,兩個月前有個孕婦生產,孩子太大無法順產,楊醫生給她做完檢查後建議剖腹產,但孕婦的婆婆不同意,說剖腹產太貴,而且對孩子不好,堅持要順產,結果生產過程中孕婦大出血,大人孩子都沒了,家屬大鬧醫院,把過錯都推到醫院頭上,還把楊醫生給打傷了……後來事情雖然被壓了下去,楊醫生被調到兒科,但那以後他就一直不太開心,他人挺好的,在醫院是出了名的好脾氣,現在剛過來不到兩個月又發生這樣的事,我想就算家屬沒說什麼,他心裡也一定不好過。」

    我皺眉道:「發生這樣的事,醫院就沒站出來表態?」

    「說了啊,但是你也知道那些媒體看熱鬧不嫌事大,話說出去想收回就難了,這件事給醫院造成很大的影響,一報導出去,來醫院看病的人少了三分之一……醫院也不好做,該做的公關工作和闢謠澄清都做了,但是不管用,我看這次最壞的結果是他們會辭退楊醫生,醫療圈子就這麼大,楊醫生要是因此被辭退,以後想再從事相關的工作就難了。」

    我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麼多是非曲折,想起楊泉總是皺著的眉頭和他拿著尖叫鴨哄年年吃飯的樣子,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走到臥室門口,我推開門往裡面看了一眼,楊泉還在床上躺著,手臂上扎著輸液管,他臉色慘白頭髮凌亂,對外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我嘆了口氣,關上門對護士說:「你好好看著他,他要是醒了,跟我說一聲。」

    護士點點頭,應了聲好。

    和護士交換了手機號碼,我得知她叫王言,然後轉身回了病房。

    太陽下山後,外面的人果然又鬧開了。

    寫著「黑心醫院,草菅人命,還我兒子」的橫幅再次被拉開,穿著喪服的女人跪在門口嚎啕大哭,紙錢大把大把的撒出去,被夜晚的風一吹,頓時鋪天蓋地都是煙塵,整個醫院門口活像個人間煉獄。

    這次來的家屬比上午要多多了,好幾個甚至拿了棍棒鐵鏟,叫囂著楊泉要是不出來,就衝進去砸了醫院。

    醫院的保安和警察都嚴陣以待,準備隨時抵禦這些人的暴力行徑,一時間醫院門口匯聚了大批看熱鬧的民眾和媒體記者,閃光燈對準了醫院門口,就等著楊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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