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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45:47 作者: 江楓眠
「就你事兒多。」我給他蓋上被子:「快點睡覺,睡醒張嫂就給你送湯來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年年卻給我提了個醒,其實我也感覺楊泉好像不太開心,雖然對著病人的時候他總是一臉笑眯眯的,但是眼角眉梢的疲憊掩都掩不住,而且昨天晚上還躲在陽台上喝酒,這不是一個開心的人該有的表現。
年年很快就睡著了,我也靠在床邊打了個盹兒,只是前後不到五分鐘,外面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尖銳的哭喊聲和醫生的吼聲:「快送搶救室!」
我一頓,立刻起身打開病房的門往外看,剛好看到楊泉和幾個護士簇擁著躺在平車上的孩子飛快的沖向急救室,那孩子不過七八歲,臉色白里透青,渾身不停的抽搐,伴隨著陣陣嘔吐,情況慘不忍睹。
周圍一群家屬呼啦啦的跟了上去,一個個呼天搶地,走廊里亂成一團。
這種情況在醫院並不少見,我也沒有覺得奇怪,只是我注意到,推著平車的楊泉額頭上冷汗涔涔,那一臉的擔憂和著急仿佛躺在平車上的孩子是他的。
這時身後傳來年年的喊聲,他也被這動靜驚醒了,我沒多想,轉身回去安撫他。
四點多,張嫂送了兩份湯過來,今天是燉得鮮香無比的蓮藕湯,我留了一份,本來想讓楊泉過來的,但是想起一個小時前送進急救室的孩子,我估摸著他現在沒空,只好把湯放進保溫鍋,等他忙完了過來喝。
張嫂走後,我去了一趟公共洗手間,剛關上洗手間隔間的門,就聽到外面兩個護士在低聲說話,其中一個說:「哎,你說這次的事該不會又賴到楊醫生頭上吧?那個孩子可是術後併發症才死的,楊醫生很努力在搶救了……」
「說不好,這事兒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楊醫生從婦產科轉到兒科不就是為了避開那些亂嚼舌根的人麼,誰知道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我看家屬情緒那麼激動,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就能平息下去,而且楊醫生這幾天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等會兒我得去看看他,免得他出什麼事。」
第182章安眠藥
「嗯,你多開解開解他吧,我看他最近心情很不好,經常一個人發呆……主任一出事就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他,楊醫生又一點都不為自己辯解,我都看不下去了。」
「就是,哎,楊醫生這個好人做得太過了,才會老是被人欺負……」
兩人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我站在一牆之隔的隔間裡,心情複雜到無以言表。
從兩個護士的打抱不平里,我大概能聽出一點眉目,無非是時下最「流行」的醫鬧,病人在醫院出事,一股腦的把責任全都推給醫生,近幾年醫鬧事件愈演愈烈,醫生和病人之間的關係一度降到冰點,微博上有網友調侃,再繼續這樣下去,醫生只能隨身佩戴長刀和電擊棒上班才能免受生命威脅了。
其實生命無常,雖然有些醫生確實無良,推薦高價藥拿回扣,但這個群體大部分都是好人,醫者父母心,大多數醫生都是站在病人的角度來思考事情的,但醫生不是妙手回春的神仙,既然是生病,那就有一定的風險,人沒了不能怪醫生……偏偏很多人要麼想不通這個道理,要麼壞心眼的想借著死去的人榨取最後一點利益,吃人血饅頭……
楊醫生這件事,我聽著都覺得糟心。
回到病房,我從保溫箱裡取出蓮藕湯,囑咐年年不要亂跑,我去去就回,然後拎著湯去找楊泉。
四處打聽後知道楊泉剛從會議室出來,現在估計回了休息室,我轉而去了他的私人休息室。
這個時間點大部分醫生都在忙,休息室里很安靜,門上貼著楊泉名字的休息室門虛掩著,我推開門往裡面看了一眼,發現裡面是個不錯的小套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眼看去打掃得乾乾淨淨,只是客廳里沒人。
我推開門走進去,過了客廳往房間裡一看,楊泉正坐在背對著門口的工作檯上,看著窗外發呆。
他身上的白大褂有些髒了,衣角沾上晦暗不明的液體,此時已經凝固了,他卻好像沒發覺似的,怔怔的看著外面,絲毫沒覺察到我的到來。
我在他身後靜靜的站了一分多鐘,這才輕聲喊了一句:「楊醫生。」
楊泉一頓,轉身看見是我,他動作稍顯慌亂的把手往口袋裡一揣,一顆白色的藥丸從他手裡滑落到地上,他沒發覺,臉上揚起一絲很勉強的笑:「是你啊,你怎麼來了?」
我晃了晃手裡的蓮藕湯:「我給你送湯來了。」
楊泉眼神閃爍,伸手接過湯:「謝謝,麻煩你了。」
「沒事。」我注意著他的表情,他臉色慘白眼眶通紅,頭髮也很亂,加上髒了的白大褂,明明那麼儒雅斯文的一個人,卻生生弄得這麼狼狽,我忍不住問:「楊醫生,你還好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苦笑了一下:「我確實不太好……今天經我手搶救的孩子死了,他才七歲,五天前動了胃部腫瘤手術,明明恢復得不錯,可今天突然出現併發症,說沒就沒了……」
那些專業術語我不懂,看著他難過的樣子,我只能笨拙的安慰道:「這不能怪你,生死有命,只能說這孩子沒福氣。」
楊泉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他把湯放在桌上:「我去洗手。」
說著他轉身鑽進了旁邊的洗手間,裡面很快就傳來嘩嘩的水聲,我確定他一時半會兒出不來,連忙彎腰把掉在地上的那顆白色藥丸撿了起來,放進口袋裡。
看著楊泉把湯喝完,我帶走了保溫杯,離開的時候他一個勁兒的跟我道謝,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太讓人擔心了。
我回到病房的時候陸庭修已經來了,看見我拎著保溫杯回來,他皺眉道:「你去哪兒了?」
「去找楊醫生了。」我如實說。
「有什麼事不能把他叫過來說,非要去找他?」陸庭修目光落在我手裡的保溫杯上,眼神滿是懷疑。
我嘆氣道:「有個孩子今天下午發病,楊醫生沒能搶救回來,看他心情很不好的樣子,我給他送了份湯過去,年年在醫院住的這些日子,好幾次都是他幫忙哄著吃飯打針,這個時候表達一下關心和感謝不過分吧?」
陸庭修聽完我的解釋,臉色緩和了一些:「下次這種事我來做就好,你一個女人跑到人男醫生那裡像什麼樣子。」
我無語道:「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麼?又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對我有興趣。」
陸庭修瞪我:「你也知道我對你有興趣,那你應該更清楚我對你有占有欲,我就是看不得你跟別的男人親近。」
這話說的我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下次注意點就是了。」
陪年年吃了晚飯,陸庭修拉著我和年年玩鬥地主,一副紙牌洗了又洗,邊角幾乎都翹起來了,偏偏年年對這個遊戲很感興趣,並且在陸庭修的指導下開始學著記牌,他記性好得驚人,不出兩個小時,我和陸庭修都贏他贏得有點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