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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41:48 作者: 唇亡齒寒0
他的個性也和發色一樣衝動火爆,經常在學校里跟同學打架,事後又會奇妙地成為朋友。換作諾蘭肯定做不到這一點,跟他打架的人只會被他記到神秘小本本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諾蘭喜歡阿列克斯的直率,他們的性格南轅北轍,諾蘭穩重,阿列克斯張揚,但人就是會被跟自己截然相反的東西所吸引,就像磁鐵的南極吸引北極。當活潑愛鬧的弟弟在家裡瘋來瘋去、被媽媽斥責的時候,諾蘭總是替他說好話。這可不是因為他假惺惺地想當什麼慈愛兄長,而是他真心喜歡這個鬧騰的小傢伙。
然而弟弟似乎不這麼想。從剛一見面開始,阿列克斯就看諾蘭不順眼。諾蘭搞不清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惹來阿列克斯的不快。他努力想挽回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印象,可收效甚微。
或許是阿列克斯怕生,還沒適應新環境。諾蘭想。他盡地主之誼招待新來的弟弟,可阿列克斯根本不領情,既不出席他舉辦的社交活動,也拒絕跟他開展兄弟間別開生面的對話。每次兩人倆見面,阿列克斯的表情都像見到了外星人似的。
也許是我做得還不夠好。諾蘭又想。阿列克斯可不是學校里那些小屁孩,他是真正的富家少爺,眼界比常人開闊許多,他理想中的兄長想必跟普通人也不是一個檔次的。普通人會因為哥哥成了四分衛而沾沾自喜。阿列克斯的哥哥必須做得更好才能讓弟弟感到驕傲。
於是諾蘭不斷地提升自我,不論是學習還是運動,他樣樣都爭得第一。他知道自己天生就有缺陷,他必須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彌補自身的不足。阿列克斯不喜歡他?沒關係。世界上哪有人天生就招人喜歡呢?何況作為繼母帶來的孩子,多多少少會對繼兄存在反感。諾蘭可以通過後天的勤奮博取阿列克斯好感。總有一天,他會在阿列克斯臉上看到自豪的表情。
他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從高中畢業,他被世界上最好的大學之一錄取,他年紀輕輕就擔任CEO的職位,他的公司開發出了全新的藥品和醫療器械。他的成就為全世界所矚目。他是聚光燈下閃閃發亮的明星。可是他唯一在意的那個人,卻一次也沒有正視過他。
阿列克斯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哥哥。
他對諾蘭從來沒有好臉色。諾蘭取得的所有成績他都嗤之以鼻,甚至會因為諾蘭的出色而悶悶不樂。在阿列克斯涉足的每個領域,諾蘭都試圖做到最好。他事事都安排妥當,好讓阿列克斯輕鬆一些。可每一次他攀登到巔峰,阿列克斯都會立刻對這個領域失去興趣,轉向其他方面。
為什麼會這樣?是他搞錯了努力的方向嗎?因為阿列克斯對這些領域不感興趣,他才無法搏得弟弟青睞?
阿列克斯甚至情願跟那些遠不如諾蘭的人來往,也不搭理諾蘭本人。他加入了學校那個水平不怎麼樣的擊劍社,還被小心眼的社長欺負。後來他又轉去搞什麼兵擊,天天跟一群中世紀宅稱兄道弟。諾蘭這個正牌哥哥都沒享受過此等殊榮!那些人怎麼配!
當諾蘭親眼看到阿列克斯跟那群耍劍的小夥伴勾肩搭背喜笑顏開的時候,他簡直嫉妒到發瘋,同時又自憐到絕望。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渴求著阿列克斯的碰觸,仿佛他是一個在沙漠中跋涉許久即將渴死的旅人,而阿列克斯則是從天而降的一泓清泉。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做著將阿列克斯擁入懷中的夢,在那些充滿欲望和掙扎的夢裡,阿列克斯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珍寶,其他人再怎麼覬覦,也求而不得。
他一次又一次和阿列克斯暗示他心中潛藏已久的愛意和慾念,可阿列克斯不知是故意裝傻還是天生遲鈍,竟然一次也沒領悟到他的深意。諾蘭再也忍受不了這份煎熬了。假如暗示不管用,那麼他就明示好了!要是還不奏效,他寧可來硬的,他要讓阿列克斯知道世界上最有資格愛他的人是誰,然後……他終將得償所願。
***
西爾弗紀念賽結束後,參賽選手們各回各家。體育館又不是遊樂園,沒必要流連不舍。露辛達的得意弟子在頒獎儀式結束後就一直臉色灰暗。人人都知道他因為對別的選手使用暴力而被取消了資格,連到手的獎盃也被轉移給了第四名。做教練的好言安慰道:「別傷心嘛,你是實質上的第三名呀,被你擊敗的人是不會忘記這份恥辱的!」
「媽的,你這是安慰人的話嗎?」
「對不起,一時想不出什麼更體貼的說法。反正比賽還有很多,下次可以一雪前恥。」露辛達揮揮手,「我先走了,明天俱樂部見!」
「餵!露辛達!別走啊!別丟下我一個人!」
教練沒理會他的挽留,逕自登上車離去了。阿列克斯望著在夕陽中絕塵而去的車,感到自己人生的最後一絲希望也逐漸遠去了。
誰來救救他……他不要跟諾蘭兩個人單獨相處啊……
諾蘭會……會把他……
話說回來,諾蘭人呢?
那場驚心動魄的「兄弟鬥毆」過後,阿列克斯被露辛達叫回賽場,之後他就沒見過諾蘭。他以為諾蘭回看台上去了,他也沒注意(誰會注意看台上螞蟻般密密麻麻的小點兒),直到比賽結束,他才意識到,諾蘭居然沒死皮賴臉地貼上來,真是稀奇!
他回頭張望半天,才在體育館前的階梯上找到了繼兄。諾蘭獨自坐在階梯一角,正在擺弄他的義肢。一些路過的好心人問他是否需要幫助,諾蘭笑著一一婉拒了。
阿列克斯心頭一緊。他把諾蘭撂倒的時候,是不是不慎弄壞了他那具昂貴的義肢?在阿列克斯的思維宇宙中存在著一條公理:科技含量越高的玩意兒就越脆弱。
「喂,你沒事吧?」他走過去,問完之後立刻扭開頭,「我就問問你的義肢是不是壞了,沒別的意思!」
「是出了點毛病。不過我能修好的。」諾蘭調整了一下膝蓋處的螺絲。阿列克斯在他鬢角發現了幾滴不引人注意的汗珠。
「空手修?」
「不,我手上有透明螺絲起子,只不過你看不見。」
諾蘭的語氣聽上去有點不開心。家財萬貫的諾福克少爺當然不會因為區區一具義肢被人搞壞而生氣,反正是他自家公司生產的,他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獨自坐在樓梯上像個無助的殘障人士被大庭廣眾圍觀,可是大大有損諾蘭·諾福克的自尊。他向來不喜歡被人當作「特殊群體」對待。是的,他是天生殘疾,但是那又如何?他不比普通人差,不需要多餘的同情,若說他有什麼獨特之處,那也是他的智商或成就獨樹一幟,而不是他的身體與眾不同。
阿列克斯咬了咬嘴唇,盯著樓梯上的防滑紋路。「對不起。」
諾蘭的手停了停。「我沒聽錯吧?」
「我知道是我弄壞的。我又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阿列克斯說,「你叫司機過來了嗎?」
「我自己開車來的。」
阿列克斯伸出胳膊,像舞會上紳士挽著淑女一樣:「起來。你把車停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