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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41:48 作者: 唇亡齒寒0
    羅曼至今仍記得漢弗萊打電話告訴他,那把收藏用的劍已經打造好的時候他在做什麼----他正在嘲笑奧古斯特,因為這天在極光俱樂部的比試中,奧古斯特又輸給了他。「我看皇帝還是退位實行民主共和制吧。」羅曼無情地說。和西薩爾相處久了,他不自覺地染上了教練的習慣。西薩爾對阿列克斯也是同樣的態度。

    接著他的手機響了。奧古斯特如蒙大赦,得到片刻喘息的機會。他在地板上攤平自己,像個被衝上沙灘後又遭陽光暴曬的海星。無數路過的人罵他礙事,他卻死活不肯起來。

    「羅曼?是我,漢弗萊。你的第二把劍已經做好了,你什麼時候有空來取?」

    「我現在在極光俱樂部,等課程結束我就過去!」羅曼按捺住雀躍的心情。如果不是西薩爾正拄著劍,嚴肅地監視著他,像個警惕學生逃課的教導主任,他現在就想悄悄溜走。

    「哦!原來你在訓練啊!那就別著急了,今天一天我都在店裡,你任何時候來都行。好好跟著西薩爾學劍,小子,他的課一般人想上都沒機會,你可別浪費了跟他相處的大好時光。」漢弗萊十分通情達理。

    「太感謝你了!那我晚一點兒過去行嗎?」

    「我說的『任何時候』,其實指的是下午六點之前。」

    羅曼:「……」

    最終他和壯漢店主說定,一定在「鯨魚骨」休業前到達。接下來的訓練時間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一直心猿意馬地想著他的劍。結果就是奧古斯特難得贏了他一次,還贏得相當漂亮,直接把他的劍打飛了。

    西薩爾看不下去了,同意他提前下課,但是下一次要把缺少的時間補回來。羅曼歡呼一聲,手舞足蹈地跑出訓練室。自打他小學畢業,就再也沒因為「下課」二字而這麼興奮過。

    羅曼離開極光的時候滿腦子都想著他的劍,並未注意到一個穿黑色連帽衫的人正從俱樂部旁邊的商店櫥窗後殷切地注視著他,悄悄記下了他的車牌號,然後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

    到達鯨魚骨的時候已是薄暮時分。因為讓漢弗萊久等,羅曼十分過意不去。漢弗萊倒是沒責怪他來遲。

    「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去樓上拿你的劍。」說著漢弗萊掀起店鋪後台的帘子,咚咚咚地上了樓。羅曼無聊地倚在櫃檯上打量店中貨物。這店鋪門可羅雀,也不知道漢弗萊能不能靠店鋪的收入養家餬口。也許他的有別的經濟來源吧。

    恰在此時,店門開了。又一位客人踩著歇業的點兒登門拜訪。

    那客人身材頎長,門口地板上的那一小方夕暉幾乎被他全遮住了。他身穿無袖黑色t恤和磨得發白的牛仔褲,足登皮靴;一頭濃密的黑髮,下巴上青灰色的鬍渣將他本來有些方寬的臉型修飾得恰到好處,使他看起來像個落拓不羈的街頭藝術家。

    他進門後沒召喚老闆,也沒搭理除他之外的唯一一位客人,而是自顧自地欣賞起貨架上的諸多古董來。他一會兒拿起發條鍾,一會兒又對黃銅望遠鏡產生了興趣。但他的關注從不在某件東西上持續過久,只是走馬觀花地隨便看看。

    隨著他慢慢接近櫃檯,羅曼終於完全看清了他的面孔。那是張年輕但飽經風霜的臉,深邃的眸子充滿野性,卻又過於冷峻,既引人矚目,又無形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最重要的是----羅曼覺得這人有點兒眼熟。

    是以前擊劍圈子裡的人嗎?記者?裁判?解說員?俱樂部的業餘愛好者?好像都不對。羅曼應該在不久之前才見過他。而且這男人不僅面熟,還很肖似另一個羅曼的熟人。

    男人拿起一根裝飾著五彩繽紛羽毛的印第安風格短杖,在手中掂了掂,像揮劍似的挽了兩個劍花,接著就對它失去了興趣,讓它回貨架上吃灰去了。

    一個不經意間的小動作,卻成功喚醒了羅曼大腦中某段沉睡的記憶。

    這個揮劍的動作他認得。因為太具個人特色,乃至任何稍有眼力的人都不可能忘記。

    羅曼終於想起男人是誰了。

    愛德華·布萊克森,極光俱樂部老闆老布萊克森先生的孫子,曾和西薩爾一起錄製過兵擊教學視頻。在視頻里,他和西薩爾都還是青蔥少年,一轉眼,西薩爾成了成熟而魅力十足的男人,愛德華·布萊克森也長大了,面容更加酷肖其祖父。

    ----等等,愛德華·布萊克森不是已經……過世了嗎?那這個男人是誰?活見鬼了?

    愛德華從櫃檯前經過,無視了瞠目結舌的羅曼,走向店鋪另一側的貨架。

    羅曼用力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老眼昏花。這人絕對就是愛德華,否則羅曼願吃十把招架匕首。為什麼他無視了自己?鬼魂看不見活人嗎?

    漢弗萊從店鋪後的私人房間中鑽出來,拿著一柄紅布包裹的長條形物體。他對店裡四處轉悠的愛德華·布萊克森視而不見,笑容滿面地拆開紅布,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柄裹著黑色皮革劍鞘的長劍。

    「在那之前,漢弗萊,你不覺得……」羅曼拼命對壯漢擠眼睛,希望他注意到店裡發生了不同尋常的靈異現象。

    「你眼睛不舒服嗎?」

    「不是啦!」羅曼表情扭曲,可還得儘可能壓低聲音。他對漢弗萊耳語道:「那邊那個男的,你能看見他嗎?」

    漢弗萊瞄了一眼愛德華,後者正在欣賞一件非洲部落面具。「怎麼?你想約他?呃,雖然偷嘗禁果很刺激,但奉勸你別冒這個險,西薩爾生氣起來很恐怖的。」

    「你果然看得見他!」羅曼決定待會兒再打聽西薩爾為何要生他的氣。

    「難道我不應該看見?」

    「不是!漢弗萊,你知不知道,他應該已經……」

    「死了」兩個字尚未說出口,那個「應該已經死了」的男人便無聲地移動到羅曼背後,沉聲問:「你們在談論我?」

    「噫!」羅曼抱著他的大寶貝往漢弗萊身邊靠了靠,「你、你別過來,咱們有話好說,你有什麼未了的心愿我替你完成就是了,千萬別傷害我們……」

    男人揚了揚眉毛:「你什麼意思?」

    羅曼吞了口口水:「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應該有人教教你『禮貌』怎麼寫,小子。」

    男人欺近一步,低下頭死死盯住羅曼,那雙和布萊克森先生一模一樣的鷹隼一樣的眸子在羅曼身上逡巡,似乎正在考量他哪個部位最脆弱最容易進攻。

    「等等,我認識你。」男人說,「你是那個搞擊劍的對吧?」

    羅曼從沒對自己小有名聲而感到如此絕望。

    「誰告訴你我死了?」男人像狼一般咧開嘴,露出尖尖的犬齒,「是不是西薩爾?他跟你說我死了?他就這麼盼著我死?」

    羅曼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天他和西薩爾的對話。

    「你以後別隨便在俱樂部里提愛德華·布萊克森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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