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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33:23 作者: 東奔西顧
    等紀思璇再回來的時候,神色恢復了正常,會議進入正題。

    紀思璇操作著電腦,屏幕上的幻燈片一張張閃過,她一張張講解,視線從每個人身上滑過,偶爾停留在喬裕臉上,也是神色如常,沒有任何一絲不自然的情緒夾雜在裡面。

    喬裕的視線一直放在屏幕上,聽得認真,偶爾歪頭和身邊的人說一兩句,和徐秉君互動一下,卻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收尾的時候,紀思璇忽然笑著看向喬裕調侃道,「喬師兄雖說是科班出身,可畢竟位居高位,那麼多年沒接觸了,還聽得懂吧?」

    看似客氣的一句話飽含惡意,會議室里忽然安靜下來,眾人的視線在喬裕和紀思璇身上來回掃蕩,開始八卦的腦補這對曾經的師兄妹有什麼過節。

    徐秉君沖紀思璇使眼色,他真的不知道這位溫潤儒雅的部長哪裡讓璇皇不痛快了,讓她一上來就挑戰對方的大Boss,萬一喬裕翻臉,事情鬧大了投訴到總部去,那他們倆就準備打包行李滾回去吧。

    在這條路上走得久了,喬裕什麼陣仗沒見過,更何況對方是個女人,他的涵養和氣度讓他微微笑了一下,進門這麼久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看向紀思璇,那雙眸子深邃如墨,隱隱含著笑意和寬和。

    這個眼神太熟悉,就像當年她調戲他時他看自己的模樣,像是在看搞惡作劇的小姑娘,溫和包容,更是比當年多了幾分氣定神閒。

    熟悉得讓紀思璇的心情跌倒谷底。

    毫無準備的一場重逢,兩個人面上風輕雲淡,可結束之後一個坐在會議室里出神,一個坐在回去的車裡閉目養神。

    徐秉君看了紀思璇一眼,「怎麼了?真因為那個稱呼生氣啊?」

    紀思璇眼睛都沒睜,懶洋洋的開口,「生氣是肯定的啊,我一向是睚眥必報啊。」

    剛才會議上紀思璇就頻頻出神,徐秉君又看她一眼,「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啊。」

    紀思璇忽然睜開眼睛,打開窗戶,看向窗外,她的聲音在風中模糊無力,「沒什麼,打了一場沒有準備的仗,身心疲憊。」

    徐秉君寬慰她,「其實我覺得喬裕這個人還不錯,和你又是校友,你不用帶著這麼大的敵意。」

    紀思璇瞟他一眼,涼涼的開口調侃,「不是才見過兩次面,徐大組長就被收買了?糖衣炮彈真是了不得了。當年不知道是誰教育手底下的人,客戶就是客戶,永遠不能當成朋友。」

    徐秉君笑起來,「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我是真的覺得喬裕這個人很不錯,沒有政府官員趾高氣揚的架子,而且對專業也很懂,合作起來很輕鬆。」

    紀思璇難得的沉默,看著車外不再說話。

    是啊,喬裕人不錯,可以說是很不錯,這件事她怎麼會不知道。

    此刻的會議室里只剩下一站一坐的兩個人,喬裕的手指輕輕扣在手邊的材料上,指尖和白紙輕輕觸碰,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喬裕沉默半晌,終於開口,「關於這件事……你不想跟我解釋一下嗎?」

    他的語氣輕緩放鬆,聽不出任何不快,卻讓尹和暢起了冷汗,「這件事確實是我的疏忽,沒有及時更新對方人員變動的信息,喬部,對不起。」

    尹和暢跟在喬裕身邊幾年,鮮少有這樣的失誤,喬裕忽然間覺得,或許這就是宿命,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半晌才再次開口,「這樣的事以後不要再發生了。」

    因為我不知道再有一次,在這麼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我還有沒有定力和她風輕雲淡的瞎扯那麼久。

    喬裕出了會議室就直奔蕭子淵的辦公室,門都沒敲直接闖了進去。

    「她回來了你早就知道?」

    蕭子淵猜到了大概,從一堆文件中氣定神閒的抬起頭,「是啊,那天隨憶約了她來家裡吃飯。」

    喬裕緊緊皺著眉,一臉不可置信,「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蕭子淵頗為無辜,「我叫你一起了,還叫了兩次,你不記得了?」

    「我……」喬裕忍了忍,半天憋出幾個字,「蕭子淵,算你狠!」

    蕭子淵摸摸下巴,幽幽開口,「認識這麼多年,第一次放狠話啊。」

    喬裕又想了下,「所以,雲醒說的漂亮姐姐也是她?」

    蕭子淵毫無愧疚的點頭,「對啊,隨憶那裡幾張合影,雲醒看到過。」

    「蕭子淵!」

    瞬間喬裕的怒吼聲掀翻了屋頂。

    當天辦公室便有了新八卦:蕭部長和喬部長不知道因為什麼,在辦公室吵得一塌糊塗,最後喬部長掀了桌子摔門而去。

    蕭子淵在心裡補充:你們都看到了吧?清風朗月的喬部長的真實面目其實是這樣的,掀桌子摔門什麼的真的是太粗魯了!如沐春風?春天颳起了龍捲風吧?

    第12章 沈太后

    紀思璇在喬裕那裡露了一面之後便回了酒店,然後拎著箱子回家,她家本就在X市,之所以回來之後住了酒店不先回家,是有原因的。

    她開門前靠在門上聽了許久,確認裡面沒有動靜才拿出鑰匙來開門,探頭探腦的小步邁進去,看到陽台上眯著眼睛曬太陽的生物便壓低聲音叫起來,「大喵!大喵!」

    陽台上肥肥的加菲貓懶洋洋的睜開眼睛瞟了她一眼,又高貴冷艷的閉上了,身上的毛被曬得蓬鬆,一張大臉顯得更圓了。

    紀思璇也沒在意繼續輕聲問,「沈太后在沒在啊?」

    話音剛落一支筆就飛了過來,耳邊響起冷冰冰的聲音,「你瘋在外面幾年不知道回來,還能指望它認你?」

    陽台上的貓這時喵喵叫了兩聲,似乎在贊同那道聲音。

    紀思璇躲開後立刻扔了箱子往外跑。

    紀思璇在外面張牙舞爪了那麼多年,如果說還有什麼忌憚的人且製得住她的人的話,那就非沈太后沈繁星莫屬了。

    紀思璇之於紀墨和深繁星夫婦,可謂是老來得女,可紀思旋出生沒幾年,過慣了閒雲野鶴日子的夫婦倆便覺得這是個牽絆。自從紀思璇上了中學能夠生活自理且有了自我保護意識之後,同為畫家的紀墨和深繁星夫婦便經常心安理得的手牽手的出去瘋玩,十天半個月不招家,美其名曰,採風。經常留張字條就不見了蹤影,所以紀思璇可以說是被放養長大的。

    紀思璇漸漸長大,繼承了父母容貌上的所有優點,且青出於藍。某一日當沈太后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有些放浪形骸時,已經為時已晚,年少的紀思璇頂著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已經把小區里乃至附近小區里所有看得順眼的看不順眼都收拾了一遍,連阿貓阿狗見了都要繞道走。

    期間沈太后還被叫到學校去了一次。

    據說某日紀思璇在某節公開課上,忽閃著一雙純淨的大眼睛天真無邪的做出評論,「楊老師講課講得特別好,每次他講課的時候我前後左右桌的同學的課本頁數都不一樣,可他們都可以聽得懂老師在講什麼。」

    連老師都不放過,此等彪悍行徑她沈繁星年輕的時候也不敢企及。

    紀思璇當年出國留學是自己起意自己拍板自己執行的,直到自己到了大洋彼岸安頓好了一切才打電話通知了兩位長輩,沈太后的憤怒可想而知,怒火從電話這頭一路燒到了大洋彼岸,如果不是要開畫展實在走不開,估計紀思璇也是在劫難逃。

    走的時候沒說,回來的時候自然也不用說。紀思璇是這麼認為的,可她也了解沈太后瞬間暴躁的破壞力,這火壓了幾年,一次性爆發出來傷害值太高,所以抱著兩個人出去採風不在家的僥倖心理打算先回來踩踩點兒,誰知正好撞在槍口上。

    「回來!」

    身後的聲音不冷不熱,紀思璇卻乖乖停住,慢慢轉過身笑得諂媚,「哈哈哈,媽,您在呢?」

    站廳中央的女人,即使人過中年也是風韻猶存,一絲不亂的髮髻,剪裁合體妥帖的旗袍,高度適中的高跟鞋,腰身筆挺,即使在家也是一臉精緻的妝容,身上的旗袍一絲褶皺都沒有,完美的詮釋著什麼是講究與優雅,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著紀思璇。

    紀思璇自知活罪難逃,伸著脖子邊往書房看邊陪著笑,「那個……我爸呢?」

    沈太后冷哼,「別指望你爸能救你,他留了張字條就不見了,說是出去找靈感,走了快一個月了。」

    紀思璇一不留神把心裡話說了出來,「那您怎麼沒一起去呢?」

    沈太后捏著手裡的美工刀,忽而笑得溫婉,「我走了怎麼逮你啊?」

    紀思璇一聽苗頭不對趕緊轉移話題,「老紀也真是的!怎麼能這樣?說走就走,回頭他回來了我幫您說他!」

    邊說還邊極有眼力見兒的撿起地上的鉛筆,小碎步邁過去一臉虔誠的雙手拿過沈太后手裡的美工刀,又小碎步的邁回來,蹲回原地認認真真的開始削鉛筆。

    此刻她心裡萬分感謝沈太后,因為她剛才扔出來的是鉛筆而不是美工刀。

    沈太后並沒有因為她刻意討好的行徑而緩和臉色反而暴怒,「先說你自己吧!你爸好歹還知道留張字條!你呢!說出國就出國!到了才給我打電話!」

    陽台上曬太陽的大喵被猛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抬眼看過來,又喵喵了兩聲。

    紀思璇一身冷汗,不知該怎麼接話。

    「怎麼不說話?我說你你還不服氣?」

    紀思璇哪裡敢,抬起頭一臉真誠,「服氣服氣!特別服氣!媽,您說得特別對,都是我的錯「我說一句你有一百句等著,怎麼著,長本事了?」

    紀思璇哭笑不得,我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啊?

    沈太后忽然冷笑,卻是歪著頭去看紀思璇身後,「你還知道回來啊?」

    紀思璇趕緊回頭尋找同盟,看到拎著行李的男人,聲淚齊下的叫了聲,「爸!」

    紀墨看了看自己的夫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很快往遠離紀思璇的方向挪了兩步擺明立場。

    沈太后大發慈悲,「進來吧,念在你還知道留紙條的份上今天先放你一馬,等我解決了你女兒的問題,再來談你的問題。」

    「好的!」紀老爺子立刻眉開眼笑的拎著行李往裡走,路過紀思璇的時候被她一把拉住。

    紀思璇演得逼真,「爸!都說女兒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就算現在天氣熱了,你也不能棄小棉襖於不顧啊!」

    紀老爺子也極配合,為難半天嘆了口氣,「閨女啊,別人家的女兒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在咱們家,你就是我的防彈衣啊!要不是你回來,今天站在這兒被炮轟的就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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