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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15:23 作者: 七微
傅希境點點頭,將大衣脫下來披在南風身上,起身對謝長明說:「謝伯父,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裡陪她,請放心。天亮後我就帶她去看醫生。」
謝長明沉沉嘆了口氣,離開了。
南風靠在門上,又敲了好久的門,最後,終於累了,歪著頭沉沉地睡了過去。
傅希境將她抱起,帶回了公寓。
窗外,天色已熹微。
南風醒過來,非常震驚地看著臥室里的環境。她不明白,自己在謝家睡著怎麼會在傅希境的客房裡醒過來。
她開門出去,傅希境正在煮牛奶,回頭看著她,解釋她滿滿的疑問:「你夢遊了,大半夜跑到了之前跟飛飛住過的老房子裡去了,謝伯父發現了,打了電話給我。」
南風不可置信地睜大眼。
「南風,你需要看心理醫生。」
南風脫口拒絕:「我不要,我沒病。」
「並不是說你有病,」他走過來,握住她肩膀,輕柔地說:「我們就去同醫生隨便聊一聊,好不好?」
「我不要!」南風掙開他。
「謝伯父謝伯母很為你擔心。」
南風沉默了。
「他們已經很難過了,你怎麼忍心讓他們再為你操心呢。」
南風咬了咬嘴唇,低聲說:「好,我去。」
傅希境找了全城最好的心理診所,南風一進醫生辦公室,便渾身不自在,醫生讓傅希境去外面等候。
一個小時後,南風出來,醫生將傅希境叫了進去。
「季小姐不太願意跟我交談,不過這是第一次,沒關係,慢慢來。」醫生說。
「她到底怎麼回事?」
「如你所猜測的一樣,她拒絕去相信她的朋友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她將自己某一部分的時光,停留在了朋友還在的時候,在那個空間裡,她們在一起。」
醫生接著說:「她這樣的狀態,沒有崩潰,真是慶幸,也許是因為她在做著一份忙碌的工作。沒有太多時間去想。」
「您也別太擔心,抽時間多陪陪她,我這邊,每周來兩次吧。」
可是一個月下來,心理治療對南風並不見成效。虛妄的交談與夢遊,時有發生。傅希境非常擔憂,卻也毫無辦法。
十二月中旬,畫廊設計的工作終於告一段落,南風從公司離職,走時周揚發給她一大筆獎金,她也沒客氣,她需要錢。離開時她沒說再見,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這個男人。
平安夜那晚,傅希境陪她去心理診所,醫生同她聊著天,她忽然望向窗外,輕輕說:「飛飛,好遺憾,今年聖誕節沒下雪呢。」
醫生嘆口氣,有點挫敗地看著她。
她將傅希境叫進來,說:「傅先生,很抱歉,我盡力了,可是季小姐將自己的心關的太緊,拒絕人進入。」
傅希境雙手掩面,十分無力。
「不過,我給你一個建議,帶她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熟悉的地方,試試看,是否會好起來。」她頓了頓,說:「她似乎很喜歡下雪天,你帶她去有雪的地方吧,選個開闊安靜的地方。」
第二天,傅希境對南風說,要帶她去瑞士滑雪。
南風詫異地看著他,說:「你在開什麼玩笑?」
傅希境不看她,轉而對謝家父母說:「伯父伯母,我帶南風離開一陣子沒關係吧?」
謝長明立即說:「去吧去吧。」
羅素蓉也說:「南風,你放心去玩,別擔心我跟你謝爸。我們身體好著呢!」
「乾媽!」南風皺眉,怎麼他們也跟著瞎起鬨。
羅素蓉握著她的手,還沒開口眼淚就掉下來了:「南風,飛飛走了,我跟你一樣痛苦難過,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只能向前走。你這個樣子,我看著難受,總想起飛飛。所以,就當做為我跟你謝爸著想,暫時離開吧。」
「乾媽……」南風拒絕的話,在看到她洶湧的眼淚時,又悉數吞了下去。
她無力地點了點頭。
元旦節那天,傅希境帶著南風飛往蘇黎世,然後前往阿爾卑斯山脈的Saas-Fee滑雪場。
在英國留學時,傅希境曾跟同學在假期時多次到瑞士滑雪,他算是個滑雪熱衷者,只是這些年忙於工作,好久沒有來過了。瑞士的滑雪場很多,不乏世界聞名的,從前他們多去著名的St.Moritz滑雪場或者被稱之為滑雪天堂的Gstaad滑雪場。傅希境之所以選擇Saas-Fee,是看中它的幽靜,人相對來說少一些。
他們一下飛機,傅希境便對南風說:「什麼都不要想,就讓自己好好享受這個假期,好嗎?」
她看著他滿是擔憂的神色,以及他的用心,輕輕點了點頭。乾媽說得沒錯,活著的人,只能繼續往前走。她也不想老是沉湎在那樣悲傷難過的情緒里,可是,她沒有辦法,謝飛飛之於她,是那麼重要的存在,她最重要的朋友,在她困難時毫不猶豫伸手拉她一把的姐妹,家人般的存在。忽然間,連句再見都沒有,就那樣離開了她的世界,她不能接受,她無法接受。
可是飛飛,我會努力讓自己走出那樣的情緒。
瑞士已進入童話般的雪國季節,一出機場,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空中還飄灑著雪花。南風仰起頭,心裡喃喃,飛飛,你看,好大的雪,這裡的雪真美。
說好的要努力,可是怎麼辦呢,飛飛,我還是忍不住又想起了你。
飛飛,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他們在蘇黎世只待了一晚,便租車前往Saas-Fee,天空雖然飄著雪花,但好在道路暢通無阻。Saas-Fee禁止汽車通行,他們只得步行前往預訂好的旅舍。
這裡已經是零下的氣溫,非常冷,入目全是白茫茫的雪山,他們租了專業的雪地防寒服,厚厚的裹得像只熊,南風走起路來便覺得有點吃力,一不小心還會摔倒,傅希境索性牽著她的手前行。
哪怕是冰天雪地,天地間唯有銀裝素裹一種色彩,但依舊不損阿爾卑斯山脈的好景致。南風抑抑的心情,置身在這遼闊的白茫茫的天地間,也忍不住雀躍了幾分。
她從未見過這樣波瀾壯闊的雪地世界。
真美啊,真令人歡欣啊。
南風以前跟季東海去過兩次滑雪場,會基本,但這麼多年沒有練習過,早已生疏,好在滑雪場有初級速成班,教練稍加指點,再練習幾次,便也會了,但也只敢在初級滑道,從高高的軌道上衝下來,那種速度帶來的快感,想要令人大喊大叫,南風也真的大喊大叫了起來,仿佛這遼闊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扯著嗓子,大聲地,將胸口裡所有鬱結的氣流都喊了出來。
傅希境在她身後不遠處,聽到那樣的叫喊聲,這些天心裡提著的擔憂,終於稍稍放下了一點點。
入夜後的Saas-Fee極靜,但冬季的滑雪場,向來不乏遊客聚集,旅舍主人為住客在院子裡弄了個篝火會,茲茲的火苗上,架著誘人的烤全羊,香氣四溢。美酒在手,鼓聲響起來,氣氛好到爆。
南風坐在火邊,望著熊熊溫暖的火苗,忽然就想起那一年的冬天,聖誕節,海城下了初雪,謝飛飛在陽台上大聲把她叫醒去看雪,她拖出煤爐子生火,她們窩在客廳里煮花茶,聊了很久很久的天。
那樣美的好時光啊。
嘴裡色香味俱全的烤羊肉,頓時沒了滋味。
她只在篝火邊待了一會,就覺得鬧得慌,回了房間。
過了一會,傅希境端著一疊切好的羊肉敲開她的房間門,「你吃的太少了,這裡夜晚很冷,要多吃一點,才有能量。」
南風搖頭:「不餓。有點累,想睡覺了。」
他沒有勉強,「那好好休息,晚安。」
他退出去。
他將碟中的羊肉吃完,喝光手裡剩下的半瓶酒,也回房間休息了。
深夜裡,他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他以為是南風,門外卻站著旅舍的男主人。
「有什麼事?」他皺眉問道。
男人說:「剛剛有一位女士跑了出去,好像是你的同伴,請你去確認下,這麼晚了,外面氣溫非常低,別出事了。」
傅希境心裡一凜,睡意全無,他去敲隔壁南風的門,久久沒有人應,他折身讓男人拿鑰匙來打開門,果然,南風不在屋內。
他急忙套上外套,追了出去。
雖已是深夜,天地間卻因這白茫茫的雪地依舊通透明亮,傅希境邊小跑著邊四處張望,可這地方這麼大,又都是雪地,壓根沒有辦法確認南風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他憑著直覺,四顧著往前走,一邊疾走一邊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南風!南風!」
可回應他的,除了自己的回聲,別去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