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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15:23 作者: 七微
    南風張了張嘴,這些,他都沒有告訴過她。

    風女士瞭然地看著她驚訝的表情,說:「看來他沒有讓你知道這些。」

    「小季,能碰到一個真心愛你的人,真的不容易。」她拍了拍南風的手,目光轉到她膝蓋上那疊泛黃的信箋上,神思瞬間變得悠遠,輕輕說:「請好好珍惜。」語調悵然又傷感。

    她說了這麼多話,精力漸漸不支,她躺下去,嘆道:「我有點累了。」

    南風站起來:「那您好好休息,我們回頭再來探望你。」

    可是南風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三天後的深夜,傅希境被電話鈴聲吵醒,電話來自醫院,讓他跟南風立即趕往醫院,風女士不行了,趙芸立即準備手術。

    南風被傅希境叫起來,她一邊穿衣服,手忍不住發抖,聲音也是:「怎麼這麼突然,前面見她精神還不錯的啊……」她重複著。

    傅希境幫她穿上大衣,握著她的肩膀,輕聲說:「她是腦癌晚期。」

    他們趕到醫院時,趙芸與風女士已被推入手術室,只等家屬簽完字便實施手術。

    南風看到風女士的父親,白髮蒼蒼的高大男人,一臉悲痛,卻強忍著沒有落淚,在手術同意書上籤下名字。

    南風心裡非常難過,白髮人送黑髮人,該有多痛啊。她走過去,握著老人的手,鄭重地說了好幾個謝謝。

    手術室上方的指示燈亮起來。

    南風坐在長椅上,眼睛霎也不霎地望著指示燈。

    傅希境坐在她身邊,手心輕輕覆在她微顫的手指上,緊緊握住。

    盡人事,看天意。

    能努力的他們都努力了,現在,只能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待的時間是那樣漫長難熬。

    終於,燈光轉換。

    南風猛地起身。

    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走出來,一邊擦汗一邊摘下口罩,舒了一口氣,神色欣喜:「祝賀你們,移植手術非常成功。」

    南風渾身一松,眼淚往下掉,哽咽著說:「謝謝,謝謝,謝謝……」

    醫生說:「術後情況還待觀察,還有,關於病人的其他情況,請到我辦公室詳談。」

    傅希境與南風跟了過去。

    進了辦公室,醫生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是他的習慣,每台手術後都要喝一杯以解疲勞,他轉身問傅希境:「需要嗎?」

    傅希境搖頭。

    醫生調出趙芸的病例,從頭到尾再看了一遍,然後從電腦前抬頭,說:「我建議病人留在舊金山,我們醫院對植物人的治療也有一套十分完善的方法,而且有過很多成功的案例。你們可以在這邊先治療一年看看。」

    他語速很快,南風沒聽懂,望向傅希境,他翻譯給她聽,然後問她:「你覺得怎麼樣?」

    南風沉吟了下,她當然知道這家醫院比起海城那家醫院甚至國內許多醫院,實力都要好很多,可是,醫藥費也勢必會昂貴很多很多。

    傅希境知道她在猶豫什麼,說:「如果是費用的問題,你不用擔心。」

    南風搖搖頭:「我欠你已經很多了。」

    傅希境說:「既然已經欠了,多一份少一份,並沒什麼區別。」他頓了頓,說:「對你媽媽,我心裡一直很內疚,所以,南風,就當這是我為自己償還。你就聽我的,好嗎?」

    南風微微沉默,然後長嘆了一口氣。

    他們之間,都已經是這樣了,真的如他所說,多欠一份與少欠一份,並無多大區別。她覺得自己,從上了飛往舊金山的飛機開始,那些堅持與原則,便已經全部失去了。

    她做夢都希望媽媽有朝一日能夠醒過來,如以前那樣,喊她一句,小風。

    為了媽媽,她已經不介意他是怎樣看待她了。

    隔天她給謝飛飛打長途電話,將這件事情同她說了,她也表示趙芸留在舊金山比較好。

    謝飛飛說:「只要有一丁點可能,南風,我們都不要放棄。那是希望。錢的事情我們一起想辦法。」

    又問她:「身上錢夠嗎,不夠我先給你匯一筆過去。」

    南風說:「夠的,因為腎源是免費捐贈,所以之前你給我準備的那筆醫藥費還有剩。」

    謝飛飛說:「既然決定留在那邊,住酒店也不是長久之計,得租個房子。」

    「我問過了,醫院有為病人家屬提供廉價公寓出租。」

    「那太好了。對了,你別擔心工作的事,薪水照發給你,當然,事兒照做!準備台電腦就行。好啦,不說了,國際長途挺貴,掛了啊,照顧好自己,有事情給我電話。」

    走出電話亭,南風站在街頭,抬眼張望,這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異國他鄉,這碩大的城市,街上行人匆匆,多是不同膚色不同語言的人,她站在那裡,又茫然,又孤單。

    她抱緊雙臂,埋頭往醫院走。

    趙芸的術後情況很不錯,經過兩天危險期的觀察,發現體內沒有排斥現象,便轉入了普通病房。

    傅希境陪南風去看過醫院提供的廉價公寓,租金確實很便宜,但房子窄小而陳舊,玻璃窗都開裂了,暖氣又是壞的,風從fèng隙里灌進來,在屋子裡站一會,便冷得發顫。

    他要給南風租一間好一點的公寓,可她堅決要租在這裡,她倔強起來他拿她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隨了她。

    他轉頭又回到那個公寓,找了負責人,塞給他一疊美金,讓他立即找人來將暖氣維修好,換掉破裂的窗玻璃。

    他又打電話給酒店接待處,請人去辦了全套家居用品。南風晚上回到酒店,看到床上堆著的大包小包,從被褥、衣物到洗漱用品,一應俱全。精緻的包裝袋無一不顯示著它們價格不菲。

    南風嘆口氣,將那些東西一股腦提到傅希境的房間,他正在接電話,朝她打手勢說稍等。

    似乎有什麼棘手的事情,他講了足足十分鐘,才將電話掛掉。

    南風指著那堆東西,說:「請你退回去,這些我可以自己買。」這些品牌對她來說,都太奢侈了。

    傅希境從袋子裡拿出一件衣服,在她眼前晃了晃,揚起嘴角:「剪標的東西退不掉的。」

    「……」

    南風無語了,他是故意的!

    傅希境揉了揉她的頭髮:「好啦,別生氣了。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好不好?給我踐行。」

    「你要回去了?」南風驚訝道,轉念一想,他出來這麼多天,公司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在趙芸手術後,就應該讓他去忙自己的事,可在這異國他鄉,她太過依賴他,遲遲也就沒對他說。

    傅希境點點頭:「嗯,明天一早的飛機,寰宇一個案子出了點問題,我必須得親自回去處理。南風,對不起,不能再陪你了。」

    南風搖頭:「已經足夠了。晚餐我請。」

    傅希境笑說:「好啊,我們去唐人街吧,吃了這麼多天西餐,都膩味了。」

    南風心裡發軟,他在國外待了好幾年,都已經習慣吃西餐,要不也不會跑去跟廚師學煎牛排,他是看出她的胃口被一天三頓的西餐弄得要崩潰了。

    他們沒讓酒店派車送,而是步行去地鐵站乘地鐵。傅希境從酒店取了份地圖,一邊走一邊對南風指指點點,告訴她這座城市的一些地標以及乘車路線。

    他要離開了,他有那樣多的不放心,怕她英語不夠好,怕她迷路,怕她在這異國他鄉孤單無助,怕她被人欺負。

    華人在這座城市占據了很大一部分比例,舊金山的唐人街可以稱得上美洲最大最繁華熱鬧,已經有120餘年歷史了。

    入夜的唐人街,燈火璀璨,人cháo喧囂熱鬧。入口處是深綠色中式牌樓與一對石獅子,上書孫中山先生的「天下為公」四個大字,巍峨屹立。

    人很多,為避免被人cháo擠散,傅希境緊緊牽著南風,走入主街道格蘭特街,街道兩側是一排排具有中國特色的紀念品商店與中式餐館。

    他們走進一家川菜館。

    熟悉的菜香味與吆喝聲,讓南風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國內,倍感親切。

    當她吃到十分地道的香菜牛肉時,簡直想落淚。

    飯畢,兩人沿著格蘭特街逛了圈,便離開了。

    街外,有一輛車在等著他們,上了車,傅希境對司機說:「去金門大橋。」

    南風訝異看向他。

    他解釋道:「你來舊金山這麼多天,都沒有好好逛過這座城市,這城市可看的地方很多,你學建築的,金門大橋一定要去。」

    南風自然知道金門大橋,這是世界上著名橋樑之一,是近代橋樑工程的一大奇蹟,它總長度2700多米,跨越金門海峽,是舊金山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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