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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15:23 作者: 七微
    南風也就沒再推脫。

    元旦節的假期,南風與謝飛飛都用來搬家了。

    家俬之類當初賣房時是寫在協議里一起出售的,因此只需整理常用的物品,零零碎碎也整理了好多隻箱子,謝飛飛分了好幾次才載回家。

    傅希境本來讓她們繼續住在老房子裡,可謝飛飛怎麼都不同意,她沒有告訴南風房子是他買下的,再住下去,她肯定也會生疑。而且,她知道南風不想欠他更多,她自己也不想。

    謝家是三居室,本來羅素蓉要將謝長明的書房整理出來給南風,她卻堅持要同謝飛飛住一間,謝飛飛也贊同,說,兩人以前在宿舍里,也常常睡一張床,正好重溫!

    住在謝家一切都好,熱乎乎的飯菜,同謝飛飛說的一樣,羅素蓉挖空心思給她們做好吃的,一周七天真的是天天不重樣,每晚餐桌上勢必會有煲了很久的營養湯,南風摸著肚子對謝飛飛說,再這樣下去,會變成一隻豬的!

    唯有一樣,令南風與謝飛飛都覺得頭痛。那就是,羅素蓉又開始逼婚了,不僅謝飛飛,這次連南風都逃脫不了。因為謝長明的事,羅素蓉對南風特別感激,若說以前對她好,是因為愛屋及烏,也是因為心疼南風的遭遇,如今卻是完全把她當做自己另一個女兒看待。

    謝飛飛不勝其煩,拉著南風一起躲在公司里加班,也是真的忙,臨近年底了,業務繁重,加之周揚剛升級做了父親,更多時間用來陪伴妻兒,公司的事情便全由謝飛飛做主。

    周揚兒子的滿月酒,南風同謝飛飛一起去了,辦得很熱鬧,周揚抱著新生兒給賓客看,眉眼間全是初為人父的喜悅與激動。

    謝飛飛站在人cháo外,遠遠地看著,聽到他逗弄兒子的歡聲笑語,沒有勇氣走向前去,說一聲恭喜。

    她放下禮金,連飯都沒有吃,便離開了。

    南風追過去。

    謝飛飛沒有上車,而是沿著酒店外的馬路慢慢地走,南風走在她旁邊。

    酒店靠近江邊,凌冽的風呼呼地刮著,街上行人極少。她們走著走著,便走到了江邊,風更大了,江面霧氣繚繞,像是一片虛境。

    她們沿著江堤,不停走,最後走到了一處堤壩盡頭,再無前路。謝飛飛終於站定,她望著渺渺江面,說:「南風,你說,我們兩個人,這輩子,會不會孤獨終老?」

    她愛著一個這輩子無望的人。

    而南風,愛著一個不能相守的人。

    而她們,都是那種認定一個人,便再也回不了頭的人。

    一次一生的愛,聽上去真美,可如果你沒有好運氣,命運沒有讓你遇見一個對的人,那麼,那樣的一次一生,多麼殘忍而絕望。

    南風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頭,竟是笑了:「誰說的,我有你啊,你也有我,怎麼會孤獨終老呢。」

    謝飛飛也笑了,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對著江面大聲說:「說得對,我們有彼此!」

    她偏頭望著南風,伸出小拇指:「來,拉鉤!」

    南風笑問:「幹嘛呢!」

    謝飛飛孩子氣地嘟嘟嘴,說:「拉鉤約定啊,如果我們真的這輩子都沒能結婚,那麼,我們就一起終老,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住,一起吃飯,一起敗家,一起去美容,一起出去旅行。我們努力賺錢,等以後退休了,就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買塊地,我們自己蓋棟小木屋,在屋子前後種菜、養花,養很多條狗,還要養很多隻小貓。」

    南風聽到最後笑起來,勾住她的小拇指,晃了晃:「哎喲,然後上演貓狗大戰嗎?」

    謝飛飛哀嚎,狂掐她的臉頰:「季南風小姐,我在說這麼煽情的話題呀,我都快要被自己感動死了,你的注意力竟然在貓狗大戰!!!」

    南風忙求饒:「我錯啦我錯啦,好感動好感動,真的真的!你看你看,我都感動得要掉眼淚了呀……」

    其實是痛得快要掉眼淚了!

    謝飛飛勾著她的手指,高高舉起,面向著寬闊渺茫的江面,像個孩子般地大聲高喊:「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反悔的是小豬!」

    南風也高喊:「反悔的是小豬!」又加了一句:「肥胖的小豬!!!」

    她們的聲音混在一起,傳出好遠,響亮的回聲在江面上晃蕩。

    忽然不遠處有男聲朝她們大聲喊過來:「神經病啊!」

    謝飛飛與南風異口同聲罵回去:「你丫才神經病呢!」

    然後兩個人抱做一團,哈哈大笑。

    那樣傷感的氣氛,被她們這樣一鬧,到底淡去了許多。

    她們在江邊再站了一會,便瑟縮著往回走了。

    公司里還有未畫完的設計圖等著她們。

    恆盛的case已正式提上日程,一期工程即將動工,很多細節上的問題,合作雙方反覆商榷,力求最好。所以這些天,謝飛飛與南風大部分時間都是往恆盛跑,與他們開會。

    去了很多次,一次也沒有碰上傅希境。主持會議的是他下面的一個副總。

    那晚之後,他們沒再聯繫過。

    散會後,謝飛飛去取車,南風在門口等她。

    「小不點!」顧恆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南風回頭,「顧總。」

    顧恆止皺了皺眉:「季南風,你非要這麼生分嗎?恨不得撇開與阿境的所有關係?」

    南風想說,我沒有,卻沉默了。

    顧恆止說:「我真有點看不懂你們了,忽然說要結婚,又忽然說不結就不結了,你們還是小孩子嗎,把婚姻當做過家家?」

    南風微微低頭,並不想同他多談這件事,心想著謝飛飛怎麼還不來。

    顧恆止自顧自說下去:「為了這事,他外公氣得夠嗆,一激動吧,又弄到醫院裡去了。」

    南風猛地抬頭:「他外公生病了?」

    顧恆止沒好氣:「你還曉得關心哦,老爺子心臟本來就不好,被你們這樣出爾反爾地一折騰,哪經得住!我看啊,阿境這次慘嘍,他舅舅姨媽非把他訓個夠!」

    南風張張嘴,卻無言。

    顧恆止擺擺手,走了。

    他走了幾步,又回頭望,見南風呆怔地站在那,他勾了勾嘴。他就是想要看到她內疚的模樣,才誇大其詞地提起鄭老爺子的病,老爺子是住院了,卻不是被她跟傅希境的事情氣的,是老毛病犯了。

    南風猶豫了許久,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傅希境的電話。

    他正在醫院裡,所以語調格外地輕。

    「南風,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他問道,有點急切。

    南風心酸,在他的記憶里,她每次主動找他,都是有事相求。她澀澀地說:「聽說你外公住院了,情況還好嗎?」

    傅希境輕輕舒了口氣,說:「心肌梗塞,老毛病了,病情暫時穩定下來了。」

    「哦,那就好。」

    「謝謝你,南風。」

    電話里忽然沉默。

    片刻。

    傅希境問:「你呢,你還好嗎?」

    淡淡的問候,像是久未聯繫的普通朋友。

    「挺好的。」

    淡淡的回答,也像是個關係疏淡的普通朋友。

    彼此心裡都有好多話想說,可千言萬語,統統都化在了心底,不可說,不可說。

    「那,再見。」

    南風幾乎是倉皇地掛掉了電話。

    晚上,餐桌上羅素蓉說起去海南過年的事,邀請南風也一起,南風拒絕了,「我想在醫院陪媽媽。」

    羅素蓉問:「腎源還是沒有消息嗎?」

    南風搖了搖頭。

    時間過得真快,眨眼間又是一年春節,這是趙芸在醫院裡過的第七個春節了。

    除夕夜。

    南風照舊幫媽媽擦拭完身子,換上全新的睡衣,一年一套,依舊是那個她最喜歡的品牌,依舊是紫色系。

    南風握著她愈加乾瘦的手指,低低說:「媽媽,希望明年春節,我們還一起過年。」

    回答她的,只有儀器細微的聲響,與一室的寂靜。

    敲門聲「咚咚」響起,打開,站在門外的是陸江川。他已經脫下了白袍,正準備下班,過來看看。

    「除夕快樂,南風。」他微微笑。

    自那次他對她告白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南風來醫院很多次,都沒有碰見過他,但聽寧大姐說,他來探望趙芸的次數,同以往一樣。

    「同樂。」南風點點頭。

    他走進來,看了看趙芸,說:「我聽主治醫生說了,你媽媽的情況暫時算穩定,院方在積極尋找合適的腎源。我也給在美國留學時認識的所有做醫生的同學與朋友都發了郵件,現在信息全球互通,一定會有好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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