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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15:23 作者: 七微
「我剛下飛機。」陸江川說。
女人頷首,眼神已瞟到他身邊的南風身上,「這位是?」
南風點頭致意:「你好。」
陸江川介紹說:「我朋友,季南風。」
女人眼神亮了亮,笑得一臉曖昧,眨眨眼:「朋友?不是女朋友?」
南風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陸江川低咳一聲,說:「小姨,別瞎說。」
「有嗎?我哪有瞎說,如果不是女朋友,怎麼剛下飛機就見面啦,連家都不回哦~」她故意將語調拖得長長的,說著還衝南風擠擠眼。
南風真是尷尬死了。
陸江川想說什麼,女人已擺擺手,「先放過你,我約了人,先撤!回頭再嚴刑逼供哼哼!」她從手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南風:「有空來我店裡做客。」
名片精緻又低調,寫了一間服裝店的名字,地址在商業街,是海城數一數二的黃金地段。
陸江川解釋道:「小姨是學服裝設計的,這是她自創的品牌店。」他摸了摸鼻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她在國外呆了很多年,說話無所顧忌,你別在意。」
南風搖頭:「沒關係。」
回到醫院時,謝飛飛已經等了她一會了,見了她便忍不住跳起來抱著她,興奮地說:「南風南風,要不要跟我一起工作?」
南風問:「你們公司招人?」
謝飛飛搖頭,「不不不,我要辭職了!」
「啊!!!」南風被她前言不搭後語弄得怔怔的。
謝飛飛神色歡喜:「周揚打算新成立建築設計事務所,邀請我一起,我答應了!」
「啊!」
「啊什麼啊呀,我在問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工作?不准不答應!」謝飛飛彈了下她的額頭,南風吃痛,回過神來。
「你是說,你要跟周揚合夥開事務所?」
謝飛飛狂點頭:「是呀,他出資,我帶現在的團隊過去,他給我乾股。」
南風算是明白了,她微微蹙眉,語氣鄭重地問:「可是飛飛,你真的要跟他一起共事?你確定好了?」
謝飛飛沉默了下,低低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南風,說實話,我是沒有真正放下他,哪怕他已經結婚,即將為人父。」她悽慘地笑了笑:「我也想忘記,想放下,可是,心不由己。你明白嗎?」
南風想說,我明白,我怎麼不明白,我跟你有著同樣的感受。可到底還是緘默了。
謝飛飛恢復神色,抱了抱南風,附在她耳邊輕輕說:「放心吧,我不會去破壞他的家庭,不會去做那種令自己看不起的人。」
南風一聲嘆息,幽幽地化在了心底。她伸出手,緊緊抱住謝飛飛。
「南風,我知道你一直想要重拾建築設計,你的夢想,我幫你實現。」謝飛飛說。
南風不住點頭,眼眶濡濕。
一個月後,謝飛飛從NY離職,同她一起離開的,還有兩名與她關係交好的設計師。
周揚的設計事務所起名叫Young建築設計事務所,坐落在地段寸土寸金的新興CBD商業區,公司獨棟樓房,磚紅色外牆,典型的德式風格,上下三層,落地窗栽種著一排排法國梧桐,風光一覽無餘。很巧,這個樓盤的設計,是周揚之前所在公司的作品,他正是設計師之一。
這樣的好地段租金自然極貴,可謝飛飛說,這套樓不是租的,而是買的。南風更驚訝了,轉念一想,又釋然。周揚的妻子,家底豐厚。
謝飛飛給南風安排的職位是設計助理,但南風拒絕了,她選擇做輕車熟路的業務營銷,因為她需要錢。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讓謝飛飛為難,尤其是在周揚面前。但她對謝飛飛承諾,閒暇時間,一定在公司好好學習,等穩定了下來,會再撿起來。
謝飛飛爭不過她,知道南風的固執,也就隨她去了。
雖然周揚與謝飛飛在這個行業累積了大量經驗與人脈,加之有周太太的關係網絡,可新公司起步,依舊不那麼容易。前期,整個團隊都特別辛苦,加班是常態,但在新的天地,一切從零開始,所有人都充滿了激情與幹勁,更何況周揚與謝飛飛都是非常好相處的上司,在待遇福利上也很大方,整個公司的氛圍都特別好。
雖然很忙,但只要有一點空閒時間,南風便會用來學習設計,不再局限於紙上談兵,設計部接下來的case,謝飛飛也會拿給她參與,當做練手。
很長一段時間,她跟謝飛飛兩個人幾乎快要把公司當做家,有時候就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了過去。早上兩個人擠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一起刷牙,互相指著鏡子中對方的臉,說,哎哎哎,你又瘦了!
這樣的日子忙碌但充實,再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別的。
她已經很少去想傅希境,或者說,她刻意不去想起他。只有一次,某天她的手機收到提示,說她銀行卡里到帳十萬元,她開頭以為是那種騙局簡訊,也就沒在意,到了下午,她接到恆盛地產財務部的電話,告訴她,之前她有負責過的金沙區開發案的Case成功拿下,十萬元是公司給她的獎金。
她掛掉電話,把自己關在公司的洗手間裡,打開水龍頭,狠狠地痛哭。
哪是什麼獎金,這不過是傅希境以另一種方式將她賠償給公司的十萬元再還給她。
他對她愈好,她便愈難過。明明想念,卻不能走到他面前去,對他說,我想你。
她蹲在洗手間裡,透過窗戶望著窗外明晃晃的陽光發呆,不知不覺,季節已翻過一頁。
海城炎熱的夏天來臨了。
南風很討厭夏天,悶熱而躁鬱,一切都黏糊糊的,交通堵塞,汽車尾氣四散,整個城市仿佛都陷入一片烏煙瘴氣里。
她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車前堵得長長的隊伍,嘆了口氣,對司機說:「我就在這邊下吧。」
她約了一家地產公司的總監談業務,離約定時間只有十分鐘了,好在那家餐廳離這裡不遠,她從堵塞得長長的車隊裡快步穿梭,夜幕雖已降臨,但是依舊熱浪滾滾,沒一會她的額角便浸了細密的汗珠,頭也暈暈的,白天跟著謝飛飛跑了躺工地,正午太陽大,忘記帶傘,她有點中暑。
抵達餐廳時,還剩下五分鐘,她抹了把臉,轉身朝洗手間去。
冰冷的水撲在臉上,剎那間熱氣褪去,躁悶的情緒也往下壓了壓,南風直起身子,望著鏡子中臉色略差的自己,也懶得補妝了,只用淡唇彩在唇上抹了抹,而後走出去。
這家餐廳是茶文化主題餐館,除了提供精緻的私房菜,茶道也十分出色,裝修風格是典型的中式古韻,長長的過道,頭頂是昏暗的紅燈籠,地板是黑色長條防腐木,透過木條的間隙,可以看見地下別有洞天,水流緩緩流過,發出輕輕的悅耳的清脆聲。
南風進來時走得急沒留意,這下卻被地下別致的水流設計吸引住,她低著頭看,一邊驚奇讚嘆,沒有注意到前方正迎面而來的幾個身影,「砰」一聲,與為首那人撞了個滿懷。
「啊,對……」她慌亂抬頭,抱歉的話語在看到那人面孔時,忽地頓住。
四目相接,她驚慌的眼神,他幽深不起波瀾的眼神,就那樣膠在一起。
多久沒見了?
隔著漫長的三個月的光陰,又仿佛才是昨日分別,燈影綽綽,不遠處大廳里傳來悠揚曼妙的古箏調,南風望著傅希境,眼睛裡不知怎麼就起了霧,心緒起伏,只覺得一切都好恍惚。
「傅總?」身後有人出聲。
「走吧。」傅希境收回目光,從南風身邊擦肩而過,仿佛一個陌生人。
南風微微側身,靠著牆壁上,垂著眼眸,不敢抬頭去看他冷漠的背影。
是該這樣,是該這樣,可是,自己心裡的難過,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握拳,指甲掐進掌心,深深呼吸,邁步離開。
因為這一撞,飯桌上南風便老走神,對方有點不高興,說:「季小姐,如果Young沒有誠意,又何必約我出來。」
南風慌忙解釋:「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但是請您相信我們的誠意。」
對方看了眼她,也沒再為難,只是飯後,南風請他再一起喝杯茶,對方卻藉口有事,離開了。
送走客人,南風回到包廂,癱坐在椅子上,單手支額,閉眼嘆氣,這一單,八成是黃了。
頭依舊有點暈乎乎的,胃裡湧上噁心感,她在包廂里又坐了一會,才起身去結帳。
出了餐廳,南風沒有攔出租,也沒有坐公交,她沿著馬路慢慢地走,暑氣已散去許多,卻依舊熱,她將長發胡亂挽了個髻,又跑到便利店買了瓶冰水,喝一口,然後倒了點在掌心,撲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