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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11:53 作者: 玄隱
    不是抽不開身嗎,他居然早我一天趕回蘇黎世。

    「會開完了嗎?」我問

    「沒呢,我溜出來接你。跟我去西西里好不好?」他拉住我的手,「賓館樓下有很大的遊戲機室,可以打遊戲。得空我帶你去看火山----活火山,還冒著煙呢。」

    他像個小孩子那樣央求我,我看著他連連苦笑  。

    瀝川是個實實在在的工作狂,一旦接活就開始日夜顛倒、飲食混亂,忙起來的時候只記得不停地吃一種東西:吞拿魚三明治。有我監督的時候他的作息還算正常,我會勸他不要太熬夜。我兩個月不在身邊,他果然瘦了一圈的。

    瀝川知道我不喜歡陌生的環境,尤其是會議、晚宴類正式的社交場合。我對他在歐洲的工作一無所知,只看過些他設計的建築圖片。CGP的總部就在蘇黎世,結婚後瀝川一直沒上班,只陪他參加過一次公司的年終晚宴。許多人操著蹩腳的英文和我聊天,我像只尾巴那樣緊緊地跟著瀝川,應酬幾句便疲於應付,瀝川常常主動將話題接了過去。

    我嘆口氣:「你不用特意來接我,給我買張票轉個機不就成?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比你早到三十分鐘。」他微笑,「我正趕上接你,早上的會我溜掉了。」

    瀝川的作風相當德國派,他是非常有計劃的人。大病一場之後他變得容易改主意,偶爾他會心血來cháo地做些沒頭腦的事兒。他這一趟一定趕得很急,差不多是爭分奪秒的。我腦子一悶,想起以前他過自己過海關的一些事兒。殘疾人安檢特別麻煩,特別是911以後的美國。儘管攜帶各種證件瀝川仍被要求和所有的人一樣,脫下鞋子檢查。對高位截肢的人來脫鞋是特別艱難的動作。臉皮薄的瀝川每次講到這裡都要抱怨:「This is so embarrassing。(窘死我啦。)」穿假肢過金屬探測器必然會響成一片,遇到格外多疑的安檢員他還被請入單間脫衣檢查。經常旅行的瀝川早已習慣這些程序,大多數機場人員相當和善,極個別人懷疑假肢里藏有炸彈他亦表示理解。這年頭人肉都可以當炸彈,何況是假肢? 我四下看了一下,發現了問題:「咦,你的行李呢?」

    「沒行李。」他拍拍荷包,「就帶了護照和錢包。」

    果然是臨陣脫逃,逃得這麼倉惶,額頭上全是汗 。

    我摸摸他的臉,心疼:「累不累?」

    「還好。」說罷,他執意拿過我的行李箱,我沒和他搶。

    看看手錶,瀝川拉著我快步向候機廳走去:「不行,我們要上飛機。」

    到達西西里的卡塔尼亞是下午兩點。賓館裡面靜悄悄的。瀝川說會議下午是旅遊活動,客人們都出去遊覽了。

    他用鑰匙卡劃開房間,瀝川放下行李就將我按在門背上。

    「噯----」

    他堵住我的口,深深地吻我,動作有些猛烈。我的頭擰來擰去,險些窒息,在他的懷裡掙扎。他放開我,給我時間喘息:「小秋,好久不見,你得乖一點。」

    「不乖!要挑戰你!」我嚷嚷道。

    我的話把他惹怒了。他大手過來一把按住我的頭,氣勢洶洶地咬我的耳垂,將耳緣噙在口中,舌尖挑弄著。我又痛又癢,用力掰他的手,他抓住我的雙臂,不讓它們亂動,低頭下來繼續纏綿在我唇上。這次我配合,絞著他的十指,很開心很放肆地吻他。臉頰廝摩著,鼻尖划來划去,他癢得笑出聲來,順從讓我脫去他的上衣,解開腰間的扣帶。他帶著薄汗的身體散發出股杏仁的味道。撫摸著他的腰,指尖划過小腹,他挺直的脊背仿佛得水的花精在手中漸漸仰起。,「床上會舒服一點」。瀝川搖頭。,「那就在沙發上吧」,他又搖頭。

    我們倒在堅硬的地板上。瀝川從容進入,用額頭頂著我的額,瞪大眼睛對我說:「硬木地板真硬。」

    我不覺得痛,在他的擠壓下我輕輕喘氣:「我們樣會不會骨折?」

    「沙發會好受些,咱們不如去沙發吧。」他說

    「那你先放開我。」我說

    「……下次吧」

    瀝川的身上總有股新鮮而又難以捉摸的香氣。他柔弱而又堅韌著抵著,空調吹出一道冷風,天花板的風扇緩緩轉動,房間裡瀰漫著地中海特有的橄欖味。我們猶如對角鬥士在紋理細膩的櫻桃木上翻滾,聽得見自己的骨頭咔嚓作響,沒什麼花樣,沒什麼技巧,就像最原始的野獸享受本能的歡愉。微涼的身軀變得發燙,汗水在身下打滑。瀝川將我攬在懷中作最後的用力。一道奇異的顫動電流般充滿我的全身。

    他放鬆下來,若有所思地撫摸我的臉。

    我聞著他手指上的松木氣息,輕輕地說:「瀝川,這次我們可能會有孩子呢。現在我不是安全期。」

    他的身子微微一怔。

    沉默片刻,他搖搖頭:「不會的。我接受過很多次放療,腺體早已損傷。活的精子會很少,受孕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其實這話沒結婚的時候瀝川就講過,一直心存僥倖。只是我無意地提起,頓時觸到他的傷心處。

    「沒事沒事,我才不在乎呢,」我連忙改口,「不一定非要生,喜歡孩子的話我們可以領養啊!」

    他躺在地上,呆呆地看著花板,半沒話。

    我爬起來到臥室里找來拐杖,然後去浴室放水。

    水放好,去找瀝川,發現他披著睡衣斜靠在牆邊仍在想著心事。

    「水放好了。」摟住他,將臉貼在他的胸前。

    「小秋,」他忽然低聲,「我也很想要孩子。」

    我掩住他的嘴,俯身下來,親吻他身上那道細長的傷疤,他的腿便是從那裡消失的。他的身體僵僵的,肌膚緊崩著,似乎很防犯,秒鐘後松馳下來,柔弱無依地靠在他的頰邊。

    「對不起----」我喃喃地。

    除了醫護人員和他的父親,瀝川從沒有讓任何人看見過自己的傷痕。出事那年,他先是失去母親,緊接著失去腿,之後一直放療,他失去頭髮和胃口,身心承受著巨大打擊。直到現在他仍然覺得自己的傷疤很可怕,除我之外,他不願讓任何人看見。

    「小秋----」他的聲音變得很嚴肅,「我們需要談談。」

    「你說我聽著。」

    「不許胡鬧,」他摸摸我的頭頂,「到沙發上坐著。」

    「是胡鬧嗎?這叫夫妻生活。」

    他忍不住喘氣,被我肆nüè地撩撥著,兩隻手都不知往哪裡放。良久,他的身子停止顫動,脊背卻無法消弭地緊崩著。我站起來抱住他,讓他的頭倒在我肩上。

    「Honey……」他欲說無語。

    「人家只是很想嘛。」

    「我得跟你說說孩子的事兒。」

    「說吧。」

    「不是完全沒可能。」

    我的眼睛一亮。

    「十七歲第一次做化療的時候,考慮到未來的生育,我接受醫生的建議預先儲存一批精子。如果執意想要的孩子,可以試試IVF。」

    「IVF?」

    「In-vitro Fertilization,中文怎麼說來著?」

    「體外受精。」我開始算數,「十七歲的精子,啊,都過十九年,還管用嗎?冰凍酸奶過一月就不能吃。」

    「一般來說,保存得當的話,精子的存活期有三十年。」

    我的心一陣打鼓:「那……嗯……質量能保證嗎?」

    他扒在我肩上,不吭聲。過會兒才慢吞吞地:「應當不算太差吧?想想看,如果是九歲得的癌症,咱們就徹底沒戲。不過你也別抱太多希望,新鮮精子在這個歲數體外受精的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

    我咧嘴傻笑,開始臭美:「啊……十七歲的精子,那就是十七歲的瀝川啊!啊!十七歲的瀝川那可是如花般的少年啊。」我承認我很花痴。見過少年瀝川打網球的照片,那樣漂亮俊秀的小子,眉宇間充滿信心和驕傲。十七歲的瀝川飽受疾病折磨,他再也沒拍過全身照。與他在昆明的合影便是唯一的一張。

    「別高興得太早,」他擰擰我的耳朵,「IVF的過程很繁瑣、你的情緒會大受折磨。」

    他的笑容里藏著一絲抑鬱,口氣並不熱情,甚至是清冷的。

    回答得麼專業,他定做過詳細的研究。

    我的心暗暗發寒。

    ----瀝川不想要孩子,雖然他極度渴望完整的家庭,一個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的人,不想給孩子留下喪父之災。

    我笑笑,沒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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