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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11:53 作者: 玄隱
    瀝川一個一個地介紹:「這是叔叔、嬸嬸、舅舅……這是我的表妹、侄女……」

    每個人都上來祝賀我,和我擁抱。接著,我聽見遠處有個小伙子背著雙肩背包向我跑來:「姐!姐!」

    啊……小冬!

    「小冬,你怎麼來了?」

    「有人打電話到我們系辦公室,說給我買好了機票,讓我過來參加你的婚禮----他的中文我聽不太懂,以為就是姐夫。」

    我摸摸他的頭,說:「那個不是姐夫,是Rene.」

    瀝川笑著過來和他握手:「你就是小冬,我是瀝川。你姐總是提起你,我們總算見面了。」緊接著,又來了一輛計程車,裡面下來了的四個人卻是我和瀝川都熟悉的。

    我們連忙過去叫道:「姨媽!姨父!表姐!表姐夫!」

    婚禮之後,瀝川堅持要帶我去歐洲旅遊。鑑於他的身體狀況,我堅決不同意。我們一如既往地住在昆明,每半年去瑞士看一次醫生。

    我們第一次以夫妻的名義進瑞士海關時,瀝川一本正經地將一個紅本本交給了海關的官員。那人研究了半天,問道:「先生,您的證件?」

    「這就是。」

    「為什麼上面全是中國字?」昏,那老外居然知道什麼是中國字。

    「這是結婚證。」瀝川說,「護照我太太拿著呢。」

    那個老外呵呵地笑:「你拿結婚證幹什麼?」

    「我太太讓我過海關時拿著,證明我結婚了。」

    「噗----」海關官員忍俊不禁,當地一下,給我們的結婚證也蓋了個戳,「祝你們新婚快樂!」

    過了關,瀝川認真地收好了結婚證。我說:「瀝川,戲弄海關,影響不好。咱們下次不玩了哈。」

    「怎麼不玩?每次都要玩。」

    (完)

    5.6日手打一萬六千字

    【

    番外:

    瀝川回到昆明的第二周就收到了幾個從瑞士寄來的巨大包裹:他的輪椅,常用藥品和衣物。然後幾乎每隔一兩周我們就得跑

    一趟郵局,寄來之物包括餐具,文具,床單和巧克力。瀝川的奶奶甚至寄來了一個瀝川常用的單人沙發。我們不斷的在工作人員

    好奇的眼光中將各種形狀的包裹領回來,東西堆滿了各個角落,輪椅在拆包的第一天就直接塞進了床底下。

    以前工作時,因為經常開會,談判和見客戶,瀝川一天八小時都會戴假肢。對於高位截肢的人來說,這是件極不舒適而且

    需要毅力的事情。她的身體會大量出汗,若不小心摔倒,還會有骨折的危險。幾次病重之後,他身上手術過的部位肌膚更加脆弱,

    使用假肢的時間收到極大限制,近兩年他已經被迫改用雙拐行走。

    但是只要還能站起來,瀝川絕對不用輪椅。他說輪椅讓他看上去很像個殘疾人。

    聽見這話我窘掉了。

    瀝川糾正說,他是殘疾,但是他不想看上去很殘疾。

    我繼續窘。

    瀝川說雖然這麼多年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樣子,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方便去做,但他不喜歡看見人家用對待殘疾人的態度來對

    待他。具體來說,他不喜歡被人特別關注或照顧。哪怕是口風裡不自覺地露出也會讓他覺得不自在。

    他只想做個很普通的人,只想讓大家以平常心來對待他。

    而我,謝小秋。在這方面是個壞典型。

    回來後的第三天,他水土不服發過一次高燒,我送他去醫院,緊張的就好像世界末日。瀝川打了一劑退燒針就回家了,

    死活不肯住院。他不敢在醫院呆太久,怕我會崩潰。

    我說我神經沒那麼脆弱,他還是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來安慰我。告訴我他的病情好轉了很多,目前沒有惡化的跡象,讓我

    儘管放心。

    接著他又詳細地向我解釋了一個又一個醫學名詞,還把常用的藥拿出來給我看。

    儘管如此,我還是度過了兩個不眠之夜。

    我怕瀝川死在我懷裡,比他活著離開 還要怕。

    從那天起,瀝川開始叫我honey。

    我們打開的第二個包裹里裝滿了瀝川的衣物。整套的西裝,領帶,襯衣,T恤,牛仔褲,鞋子,內衣……襪子。我猜想,可能

    是霽川和Rene將瀝川的衣櫃倒了個兒,裡面有什麼東西也不細看,一股腦兒地都塞進這個足有小型冰箱那麼大的紙盒裡。

    衣物全部掏出來,堆了滿滿一床。

    「瀝川,」我嘆氣:「中國是個紡織大國,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哥還要給你寄衣服,這裡又不是買不到。」

    「紡織大國?我怎麼不知道?」

    「絲綢之路你總該知道吧?」

    他頓了頓說:「Honey,我不隨便買衣服的。」

    「那還買了這麼多----」

    「我向來買一件是一件。這裡每一件衣服都很合身,有一大半是量身訂做的。特別是褲子。」

    他掏出一條牛仔褲:「你看,這樣的牛仔褲你就買不到。」他穿上給我看,果然合身。右側的褲腿被裁fèng齊根剪掉了,

    沿著身體的形狀妥帖地fèng好。

    「這也不難,難道昆明就沒有裁fèng了嗎?」

    「昆明有裁fèng,不過我不喜歡被人家量身體。」

    真古怪,我笑了:「這麼說,寄這些衣服過來是你的注意?」

    「對。」瀝川雙眸炯炯地看著我,「我只穿自己選的衣服,以及我的裁fèng幫我做的衣服。Periond.」

    每當他被我問的不耐煩了,就喜歡用這個詞:Periond。句號。

    「呵,還說你沒有少爺脾氣……你個小資。」

    十年來我並沒有和瀝川共同生活過很長時間。我們住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不超過一個月,住的都是設施完善的高級賓館或豪華公寓。

    我們從沒住過這種黑暗陳舊、樓道骯髒的老式樓房。

    瀝川到這裡的頭一天就開始做清潔。每天都要洗碗、洗鍋、洗鍋蓋、連醬油瓶也不放過。然後擦桌子、拖地板、洗馬桶、倒垃圾。我戲稱他為「清掃狂」。他說德語裡真有這個詞,叫「Putzteufel」(清掃魔鬼)。瀝川還將清潔的範圍擴大到一樓的整個樓道,受到左鄰右舍的一致好評。

    瀝川有著令人驚訝的平衡能力。他可以長時間地站得筆直,昂首挺胸,一動不動。如果不看□,你甚至猜不出他只有一條腿。瀝川說,他是滑雪高手,差點被教練慫恿著參加殘運會。但當時他一心一意想當建築師,就放棄了。

    說到這裡我問他:「你不是學經濟的嗎?為什麼又轉行了?」

    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因為我哥哥。」

    「因為你哥哥?」   「手術後,他擔心我在大學裡不能照顧自己,決定轉校到芝加哥。芝大也有建築系,只是不如哈佛。我想了想,與其他轉校不如我轉校。我就去了哈佛。」

    「啊……哈佛!」我想起那個著名的電影《愛情的故事》,「有沒有追過女孩子?

    「頭幾年我幾乎不參加社交活動,」他說,「學業很重,壓得人喘不過氣。我日日學習到凌晨。」

    「要這樣拼命嗎?」

    「我爸曾在那個系執教,不想太丟他的臉。」

    「唉,瀝川,瞧你這經歷,怎麼說也是一部勵志小說啊。」

    他擰我的耳朵。

    將臥室里唯一的一個五斗櫃騰出來,我把我的衣服都塞進了紙盒。

    瀝川攔住我:「噯,我不是這個意思嘛。」

    「你的衣服這麼貴,得小心存放。我的衣服很便宜,隨便塞哪裡都可以。」

    「不行,一人一半,要不我明天再買個衣櫃

    「別買了,房子太小裝不下。那就一人一半吧。」

    我們坐在床上,花了一個多小時將每件衣服疊成很小的一塊,一點一點地塞進抽屜里。

    過了一會兒,瀝川站起來找拐杖。我到客廳將他常用的一對肘拐遞給他。

    這對鈦合金的雙拐是按照他的身高訂製的。黑色的手柄,天然鈦色的光澤,輕若無物卻無比堅硬。

    我拿在手上掂了掂,又比了比,忽然發現了大問題。

    「噯,瀝川你看,你們瑞士也有假冒偽劣產品!這兩隻拐杖的長度不一樣!」我忍不住替他委屈,「你用了這麼久都沒有發現嗎?」'

    其實瀝川有好幾對這樣的拐杖,剛認識他的時候他用的就是這種牌子,我幫他遞過很多次,從未關心過長度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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