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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8:49 作者: 塵上
    天魔的靈力可以幫他將房屋一點點恢復原樣,床,桌子,紗帳,還有昭言握過的筆,穿過的長靴和衣裳。

    眼前的場景和昔日再無差別,小東西坐過的凳子都重現在身邊,可心裡被剜走的一塊始終無法填補,空落落,卻又沉甸甸的,叫人喘不過氣。

    蕭溯走到床邊緩緩坐下身,面色凝重。

    為長久保存昭言和孩子的魂魄,他將它們放置在了引魄燈內,用靈力供養。

    他舉起引魄燈,看著浮在燈內的兩個顏色純淨的魂魄,眼角眉梢的狂傲陡然墜落,失落得像被主人遺棄的大狼狗。

    兩千多年的光陰都挺過去了,可在感受到過與愛人相處的溫柔後,在這凡塵獨處一分一秒都被無限延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這是錐心刺骨的痛,比渡劫失敗被雷劈斷了筋骨還來的慘烈。

    「言言聽得到我說話嗎?」蕭溯低沉的聲音於室內響起,它沙啞,小心,還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希望。

    但魂魄並無反應,它們在引魄燈內閃爍,散發的幽藍光芒冷而寂靜。

    蕭溯唇邊露出一抹苦笑。

    「我給言言找一副身體好不好?」蕭溯再道,「像言言一樣乾淨又漂亮的身體。」

    「或者,我等你投胎轉世。」蕭溯想到這點,眼睛亮了下,「我去找你的父母,把你的魂魄放回她的身體,讓她賦予你新的生命。」

    說完,蕭溯不知想到什麼,眉目突然又沉寂下去。

    他可以等,等昭言長大,等十八年的光陰過去,等昭言重新回到他身邊,可是他與昭言的孩子等不了這麼久。

    引魂燈能維持尚在腹內的胎兒的魂魄原形多久,它形態本就不穩,失去依偎著的父體魂魄,它離魂飛魄散也不遠了。

    可左思右想,蕭溯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只認昭言的臉和身子,要換了個人,無論換成什麼樣金貴好看的,他都接受不了。

    「你家在哪兒?小鎮?」蕭溯站起身,提著引魄燈,仿佛牽著昭言的手一樣,他對它說話,「你說靈溪是你來時的路。我現在就帶你過去,你不是常說要回家嗎。我去見見你的父母,孩子我也會想辦法維持它的形狀。」

    若是往日,蕭溯從寒山去靈溪需花費數個時辰,而飛升後蕭溯抵達靈溪不過眨眼之間的事。

    他輕易破了靈山的結界,站在了靈溪旁邊。

    卻不想,他遇見了雲想衣。

    雲想衣轉頭,依舊是看著他手心提著的魂魄:「為何來此?」

    「關你屁事。」

    「你不殺我?」

    蕭溯不屑於回答,故不開口。

    雲想衣一點點轉移了視線,負手而立,身側是漂浮的白色長袍:「靈溪是靈山的入仙口,多數渡劫成功的人都是躲在靈溪內才免過一遭。因此往日用靈力護著,不准魔修玷污半分。」

    「所以呢?」蕭溯問。

    「我可用靈力掩去你一身煞氣。」雲想衣道,「如果你想帶他回去。」

    蕭溯猛得睜大眼睛:「你都知道什麼?」

    「那日我並未走遠。」雲想衣指的是閉關出來與蕭溯的第一次見面,「爐鼎進了靈溪反遭靈溪襲擊那次,我聽見他說他要回家。我猜你會來這裡,不是今日便是明日,更長久些,一年或百年。」

    蕭溯一把揪住雲想衣的衣領,面露厭惡:「偷聽人說話確實也是你這種人能做出來的事!你究竟有什麼目的,你會好意幫本尊?怎麼,是決定討好本尊求本尊饒你一條小命?」

    雲想衣任他拽著自己沒掙扎,說話的聲音風淡雲輕:「你已毀了藏雪鎮和落梅館,靈山與當年絞殺魔修一事有關的長老也死於你手下。靈山其他弟子與你無仇,人界也並未得罪過你,你應當不會再鬧事。況且你入魔飛升,自此後你的行為由天界掌管,我存不存於這世間,對所有人來說意義都不大。」

    蕭溯像是聽到什麼很可笑的話,挑了下唇,語氣玩味且諷刺:「你是在告訴本尊,你前幾千年存在的意義都在於本尊?你什麼毛病……」

    「我不否認。」雲想衣打斷蕭溯的話,一雙如霜寒的眸寂靜凝視蕭溯,「你是秩序最大的威脅。」

    蕭溯一把鬆開他,雲想衣護他孩子,他饒雲想衣一條命算彼此再無瓜葛。他無意與雲想衣耽誤時間,更不想和對方聊什麼生死意義。

    全是狗屁。

    雲想衣開口:「即使你成天魔,靈溪也非等閒之地。它由靈山養護了上萬年,下設的法陣最忌魔修。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你送他回家,我等你消息。」

    蕭溯氣笑了:「本尊何時說要與你同謀。」

    「我知道你有辦法救他。」

    「滾。」

    雲想衣閉口,不說話了。

    蕭溯轉身重新面對靈溪,他探出手感受靈溪的法力,以確保自己可以帶著兩個魂魄安全渡過。

    但事實如雲想衣所說,他的煞氣剛接觸到溪面溪水就開始瘋狂洶湧。巨浪席捲,帶著澎湃的靈氣,直直朝著蕭溯攻擊而來。

    蕭溯可以躲,但真正進了靈溪之後,他不能保證他護的住懷中兩個易碎的魂魄。

    蕭溯最終還是將目光轉向了雲想衣。

    雲想衣:「我有個要求。」

    這話聽在蕭溯耳內,像狐狸終於露出了尾巴,但若將雲想衣的行為理解成交易,這確實也讓蕭溯稍微安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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