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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8:39 作者: 甄栗子
「你、你怎麼來了。」她望著火海之中忽而出現的身影。
「神識相纏,若不及時分開,恐有危險。」因緣的眼睛溫柔而明淨,火浪都仿佛被他感化了一般,紛紛退開,「幾日未見,你怎麼又是一身狼狽。」
第197章天下美男皆爐鼎(十五)
夢引香是仙家之物不錯,但它本身針對的是睡夢中的人,用「神識」去編織一個使用者想要的夢境。夢裡的人不會反抗,因此夢引香的危險係數也不高。但在睡夢以外的情景下,就很容易出現意外。結丹顯然是較為兇險的一個狀態,結丹要問心,過心魔一關,結丹者高度緊張,對一切外來之物都十分排斥。聞櫻在趙謂之結丹時用夢引香為他編織夢境,可以說是冒了一定的風險。
就在聞櫻將夢送入趙謂之腦海中時,以夢引香為繩,引發了兩人神識相纏的危機。這也是為何趙謂之會在最後一幕場景之中,角色轉換,代入了聞櫻角色的原因。
趙謂之已經成功結丹,但因為問心一關,本來圓滿的心境被聞櫻的夢境所困,生生問出了漏洞。
他為劍修,本是走的順天應命,一意進取,直上雲霄的道,但在問心之時,他竟因夢境的影響,驟然改換自己的道,從順天變成了怒天,從應命變成了逆命。也正因此,剛結好的金丹裂開了一道fèng隙。
修仙世界的未知性超過以往任何一個世界,聞櫻只想在他心裡留下一顆種子,卻沒想到會險些讓他碎丹退回築基期,因此她拼卻自己神識受傷,出手相救,替他穩固金丹。
說來也巧,聞櫻修的是七情之道,趙謂之感她之情,對天道怒目,她怒他所怒,因禍得福,藉助他修得了一個「怒」字。
火焰在她體內如瑰麗的花怒然綻放,推動她進階。也正因為她臨時進階,從結丹初期一躍變為結丹中期,才能替他穩定住金丹碎裂的趨勢。否則以結丹初期的境界去救初期,難度較大。
因緣雖看出了他們有神識相纏之險,卻不知個中緣由,聞櫻將夢引香說成是一個助她修煉神識的寶物,她在煉化火晶時進階,恰好趙謂之過問心一關,神識受不了刺激,她卻因夢引香之故神識外放,方與之糾纏在一起。
這樣的情況在修仙界中雖然罕見,卻並非沒有,兩人都沒有懷疑。
佛修的功法溫和,因緣又擅治療之術,很快便穩定了聞櫻的情形。
但----
「神識精細,一旦相纏就無法全部解開,我只能將部分歸還你們本身,難免還會有絲縷夾雜在你們原有的神識中,產生影響。」
因緣一邊說,一邊用靈力探入他們體內。
神識如相纏的青絲,想要分開用蠻力必然會對兩人都造成損傷,因而必須使出水磨工夫,一再小心。幸而佛修一貫耐得住枯燥,將簡單的分割步驟重複上百次,因緣也並沒有產生一絲一毫負面的情緒,令人感到十分安心。
倒是趙謂之和聞櫻,縱然第三方的動作已然非常輕細,卻是以放大十倍的效果在他們腦海里出現。
如同用鋸子鋸在神經上,除了痛感,還有來自彼此的情緒、思緒如置身嘈雜的茶館,各式各樣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趙謂之聽見、看見了許多有關於她的事。
畫面最後定格於他在競仙台上揮出的那一劍,像極為緩慢的動作,鋒利的劍刃割開了她的臉頰,突然間所有事物都遠去安靜,如同在安靜的狂野之上,他幾乎能聽見肌膚破開的聲音,以及血滴答一聲滴落。
他轉過頭,發覺那女魔修不知何時已經收回了視線。
便是這時,因緣收回了自己的靈力,輕聲囑咐道:「因這次是煢道友的神識入侵,對趙道友的影響更深,但餘下的過於輕細,再冒然去解,許是會對神識會造成難以預估的傷害,不若等到一定時日,由它自己消散了事。」
趙謂之只點頭道了謝,倒是聞櫻對他似模似樣地做了一個合十的手勢,「阿彌陀佛,這位大師,我現在仍然覺得識海抽疼,您是否再替我看一眼?」
「神識受損並非一朝一夕能夠治癒,需要長時間的溫養,不可玩笑。」話雖如此,說完之後他還是伸手搭在她腕間,再次探入靈力,以特殊的治療功法替她緩解痛楚。
聞櫻則支著下巴,笑吟吟地望著他。
趙謂之在一旁默然無聲,他的視線落在她的面紗上。
從他得知兩人神識相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問過師門長輩,知道結丹問心通常會出現令他們神往的畫面,卻也只是以他們自身的經歷為本,將他們認為人生的遺憾處一一改換,如同最美好的夢境。若是這樣,他所見到的事便都是假的,她未曾用靈糙救過他,也未曾向她的師父求助幫他,一切都只是因他曾經想得到這些而引發的臆想而已。
可後來他所感受到的情緒那麼強烈,絕非他所有,他們神識相纏,那他得到的便不是一場夢境,而是一份記憶。
這份記憶屬於誰,不言而喻。
女魔修的身份也昭然若揭。
他想到他被她推入火中時的情景。那時他受暗影與火海所困,若是硬生生以靈力撐起玉簫,哪怕能夠逃出去,修為也必定要倒退,到時被暗影所侵蝕,留下禍患,或許再難寸進。
他被她逼入火中,反倒置之死地而後生。再想起那一句「呆子」,分明就是在罵他不知變通。她竟早就察覺到了他身體的狀況。
這讓他想起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她成了魔修,卻依舊是這樣的性子,哪怕是助人也不願意分說清楚。
因緣察覺到了他落在聞櫻面紗上的視線,不難發現兩人之間的糾葛,卻什麼也沒有問。
藍鱗火海對於築基修士來說千難萬難,對家底深厚的結丹修士就容易一些,就像聞櫻有赤炎火,因緣也有他的辦法,如今趙謂之煉化了藍鱗火,又結成金丹,便也不懼這片火海了,三人輕鬆地通過了此地。十九自然也在身旁一起走,只她如今尚未化為原形,只能懨懨地甩著尾巴跟在後頭,聽他們在前面說話。
一路走,聞櫻問因緣道:「小師父為什麼會來天鼎宮?」
「此處傳聞有靈界的靈氣,十分古怪,主持便遣我前來查看。」
他不過一句話說來,聞櫻就笑了。
法門寺的主持如今顯然很看中他,縱然是門派任務,讓他來的也是靈氣濃郁之地,果然令他結成了金丹,這樣的差事,寺中只怕人人都想得到。
他見她笑,不知為何竟能猜透她的心事,唇邊亦多了一抹笑,如月光清輝,「多謝你。」
「謝我什麼,小師父淡泊名利,但即便是佛門廟宇,也難免會有名利之爭,你身俱佛骨,很不該費時與他們相爭。」她不以為意,又笑盈盈問他,「我聽說我走了之後,小師父去找過我?」
「……我想你初入魔道,孤身上路,恐有不便。」因緣看了一眼跟著的小獅子,道是,「這是赤炎金猊罷,如今看來,倒也不錯。」
她立刻收了笑,委屈般地道:「胡說,先前你還說見我狼狽呢,那小傢伙才四階,頂不上什麼用場,何況也不是我的。」
十九立即輕吼一聲,也有些疑惑和委屈,被聞櫻揮了揮手,趕到旁邊去了。
一人一獅很是肖似,互動親昵,因緣搖頭輕笑。
他們似乎是在這座建築的底部,如今正一路向上行去,沿路遇到了一座礦石山,由迷幻石堆積而成,若有修士貪心去挖,十分容易著迷。縱然他們離的遠,也能亦真亦幻的看見許多場景,如海市蜃樓。
異火、礦石……
趙謂之懷抱寶劍,一直沉默著落後半步,此刻忽而出聲道:「這天鼎宮,有些古怪。」
天鼎宮雖傳聞有靈界的靈氣,但對於結丹以上的修士來說卻沒有多大的助益,再低一階的鍊氣期吸入這密度過強的靈氣又容易爆體而亡,因而只對築基、結丹的修士有用。這樣的情況也十分有趣,按理,靈界是此界修仙者修到頂階之後飛升而去的地方,那裡的靈力又怎會對結丹以上的修士無效?
要麼是這靈力並非來自靈界,要麼就是這天鼎宮裡的靈氣被動了手腳。
聞櫻和趙謂之身份沒有捅破之前,她尚且願意親親熱熱的叫他一聲小哥哥,像萬花叢中過的女魔,態度輕浮,但身份曝光之後,她便不與他說話了,眼下也只輕「嗯」一聲,道:「這座『天鼎宮』的名字為此界人所起,因巍峨如殿宇,又形如爐鼎,方稱之為天鼎宮,但我覺得,與其多給它加一個『宮』字,倒不如稱它為『天鼎』更合適呢。」
她的話似有深意,讓其餘兩人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天鼎宮中忽然一陣劇烈的搖晃,如天搖地動,不少地方都傳來尖叫與慘叫聲。聞櫻眼前也是驀然一陣模糊,仿佛幻境迷眼,暈頭轉向。有四個字在空中浮現,如煙如霧,一揮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