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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8:39 作者: 甄栗子
    因為靈力被抽空,趙謂之沒能及時催動遁術出逃,他嘴邊有鮮血滴落,在月白的衣襟上暈染開來,由於獨木難支,眼看就要被玉簫逼到修為倒退之時,有風捲來,卻不是將他送往出口。

    ----而是推進了火海之中!

    他們駭然之中,只見大火漫天捲起,火鱗飛舞,趙謂之同女魔修一起失去了蹤影。

    被推入火中之時,趙謂望向聞櫻的眼眸深深,仿佛有一瞬間划過失望。

    他不期望對方會救人,卻沒想到她會反害於他。但仔細想想,就連正道友派都會在背後落井下石,魔修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仿佛再正常不過。

    暗影已經遍及全身,又被藍鱗火整個吞沒,縱使他還想一爭,也已經別無他法。

    然而不過一息之間,他發現有什麼事超出了他的預料。此刻暗影已然遍布經脈,幾乎滲出肌膚,當它遭遇藍鱗火時,藍鱗火竟有所避退,但不過一縮之下,又毫不退讓燒了上來,一冷一熱兩種力量在他體內外衝撞,以他為戰場,令他仿佛要被過多的力量碾碎一般。

    但他沒死。

    他極為冷靜地抓住了這個契機,念頭飛速運轉起來。

    煉火。

    人類修士在本身脆弱的情況下,之所以能勝過妖獸妖修,就是因為他們善於將外力歸為自己所有,成為實力的一部分,如今暗影既然能夠暫且與藍鱗火抗衡,他何不借力打力,將藍鱗火煉化?

    與他相隔十幾丈遠的聞櫻一直在用神識關注著他,眼見他安然盤腿坐下,她招招手,「十九,你不是說這裡有火晶?這麼大一片火海,想必火晶也有不少,你替我找一些來,好嗎?」

    「好、好……等一等……」

    男孩子青澀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他對人類的語言並不熟練,平時很少和她對話,此時只能磕磕碰碰地回應她。

    小獅子的眼睛閃著亮晶晶的光芒,像是很樂意為她做事,他一躍而起,跑進了火海深處。

    聞櫻卻在他離開之後,取出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過的一件物品,將它點燃。

    夢引香,她記得它的來歷,好像就是仙家之物。

    趙謂之沒想到自己會在環境如此惡劣的情況下結丹,藍鱗火收服的極為順利,他的靈力也逐漸恢復,當藍鱗火被煉化于丹田時,他借它之勢,與外界的火焰裡應外合,驅除了暗影的威脅。

    然而他早就結丹圓滿,只不過是有暗影潛伏在側,不敢隨意結丹,如今暗影一褪,它的壓制和威脅消失,收服的藍鱗火令他體內靈力充盈,到了滿溢的狀態。若強行壓制,回到門內再結丹,恐有損傷。

    而出了這片火海,在天鼎宮中更是危機四伏。

    如今火海的危機已去,他體內有藍鱗火,外邊的即便沒有煉化,也不會再傷害他。他心下一定,服下一直攜帶的利於進階的丹藥,就地結丹。

    最開始進行的很順利,經脈擴張,積液化丹,就在金丹於體內形成之時,問心一關來臨。

    他只覺被一頭暗黑野獸張口吞沒!

    待意識再出現,是熟悉的景象,玉霄門的某一座山峰,蔥鬱的樹林,流淌的小溪,日光照到流水中泛起粼粼的波光。

    但在這樣場景之下發生的事卻並不美好。

    一個穿著門派外門弟子服飾的少年身上傷口遍布,臉上掛了血痕,而他的面前站著一群錦衣少年,正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居然敢在比試中用暗器打傷簫師兄,是何居心!」

    「簫師兄可是掌門之子,你是不想在玉霄門待下去了不成?!」

    少年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陡然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怎麼,你不服?!」他尚未回話,就聽見他們突然興奮起來,躍躍欲試般,遠遠地朝人打了一聲招呼。

    「聞師妹!」

    這個稱呼,令他心裡猛地一悸。

    遠遠地,只見他無比熟識的少女漸漸走近,但隨著她行走的方向,他猛地醒悟過來,如今她早就不是聞家阿櫻,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後跑,鬧著要他陪她玩的小阿櫻。少女生得粉頰玉面,一笑便如桃花瓣在輕風裡吹拂,她身段如抽了條的柳枝,一日比一日纖細,也更加美麗。

    他不覺低下了頭。

    「師兄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些人義憤填膺地將他的所做所為盡數告訴了她,像是要讓她同仇敵愾。

    眼見少女似乎聽信了,他驀地抬頭,漆黑的眼珠緊盯著她,「是簫師兄攜帶暗器想要傷人,但你知我學過武者的功夫,他傷不了我,卻反被我所傷,是他技不如人。」

    那群錦衣少年登時大怒,連那位簫師兄面上似也有掛不住的神色。

    卻聽少女道:「師兄們莫要動怒,我們是修仙者,何必與一武夫爭長論短?」

    第196章天下美男皆爐鼎(十四)

    趙謂之心底猛地一沉,又聽她笑:「師兄們只管由著他耍弄他的雕蟲小技,再過幾年,他的修為必定比不過師兄們。」

    這番話一出口,那些錦衣少年心裡都舒坦了,唯有那位簫師兄目光仍然陰沉。

    「聞師妹說的是,但趙師弟既然拜在玉霄門下,我們做師兄的理當教育他切莫玩物喪志。聞師妹若有事就先去,我們還有些話要和趙師弟說道說道,」

    她一時沒動,「簫師兄也太寬和了,門下那麼多弟子,哪裡管得過來。他又成不了大器,於師門無益。」

    趙謂之只覺心裡一陣窒悶,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成不了大器。

    這樣的話由她說來,卻也沒說錯,他是三靈根弟子,泯然眾人,與她這樣的天縱之才無法相提並論。

    那位簫師兄問:「聽說聞師妹在世俗的家,與他相鄰,怎麼如此看不上他?」

    「修仙者要斬斷塵緣,這樣的道理,簫師兄怎麼不明白。既然塵緣已斷,他和我在凡俗是如何,與現在沒有半點相干。」

    「還是師妹超脫。」簫師兄笑了,瞥眼見少年眼底流露出難堪之色,不由推他道,「聽到我聞師妹說的了嗎,看你這模樣,該不會是在肖想她吧?!」

    他沒有出聲。

    少女覺得好笑似的,揚著下顎睨他一眼。

    待得她離開,他最終收回了注視她的目光,一一掃過眼前這些對他冷嘲熱諷的人,驀然道:「修仙之途艱難險阻,我靈根不佳,未必能成大器,但像簫師兄這般依仗長輩之勢,只知欺壓門派弟子的無能之輩。縱然我只有三靈根之資,來日,亦能遠勝你們!」

    身著質樸衣袍的少年目光灼灼,擲地有聲,一時震懾住了錦衣少年們,但不過片刻,他們的惱怒就如烈火滾油一般,又一次燒了起來,更多的攻擊與辱罵撲向了他!

    他毫不畏懼。

    挨打是家常便飯,這一次他被打的格外狠,以至於人散之後,只覺眼前視線模糊,頭暈眼花,不得不倚靠樹幹坐下。

    趙謂之仿佛浮在半空之中,看著底下的場景,看著曾經自己鼻青臉腫的模樣。

    這件事在往後的日子裡被他逐漸遺忘了,眼下回看,與他記憶中的場景都沒有任何不同。他不知道問心這一關究竟考驗的是什麼,這裡想問的又是他心境上的哪一點問題。

    他只知從那一刻起,他的道心就十分堅定,他練的是劍,銳意取進,他不躲不閃,從未屈服被人看輕,縱然滿身淤青傷痕,都毅然前行。即使他曾對少女有過情愫,也不過是對兩小無猜時那段歡樂時光的留戀,自此他如她所說,斬斷前緣,一心問道。

    他心中堅定,心魔仿佛無枝可依,但就在場景變化之前,他突然看見了記憶中沒有的畫面!

    就在他所倚靠著的樹枝的不遠處,一棵老樹後倉促露出了一截裙擺。竟是少女不知何時折返回來,藏在樹後,悄悄地看他。

    眼見他咳出一絲血,她便從儲物空間裡取出了一枚丹藥,想了想卻又放了回去,換成了一株靈糙,隨後小聲地在靈糙上施了一個土遁術。

    靈糙「哧」地一聲鑽入了土地之中,又在他左前方的糙地里冒出了頭。然而坐著的少年低頭咳得厲害,並沒有注意到。

    她小聲輕念,那靈糙忽地一下又往右前方挪了下位置,離得更近了。

    少年依舊沒有發覺,她咬了下嘴唇,這回念的口訣長一些,因不熟練,有些磕磕碰碰地,完成之後她長吁一口氣。

    恰好他幾聲咳完,手壓在糙地上支撐身體,忽然間,只覺手心有什麼東西在撓他的掌心。他勉強移開手,卻發現那裡立著一株碧瑩瑩的靈糙!

    這糙藥恰好能治他的傷勢,不至留下禍患,饒是少年一貫老成,眼下眉眼間亦有詫異之色掠過,嘴角壓不住笑了一笑,仿佛從中悟出了道理,身上有淡淡的白光泛起,待光散之後,他的狀態飽滿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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