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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8:39 作者: 甄栗子
    張姨一頓,才道:「那天因為先生您和另一個女人在酒店凌晨現身的照片被媒體流傳出來,太太一大早看見新聞,就跟丟了魂似的,她在沙發上坐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去房裡拿了支票,打開筆蓋的手都在發抖。沒多久您就回來了,一聽說她要給那女人送錢,立刻大發脾氣。」

    他有幾分躁鬱道,「我和沈葉之間的關係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那天我喝多了,身上長紅疹,她害怕我出事才會留在房裡照顧,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都是那些該死的媒體----」

    「閻先生!」張姨聽不下去了,喝止了他的解釋,「我說句不好聽的,那天做錯事的明明是你,無論你有多無辜,你都傷害了太太!當時我就在旁邊,我聽你拼命地維護另一個女人,把太太逼急了才。事後你摔門而去,太太卻在空蕩蕩的屋子裡轉,最後沒有人說話,只能來問我,她說她是不是做錯了,你自己說,她做錯什麼了?!」

    閻正奇想到在屋子裡空轉的聞櫻,想起她抖著手寫字,心不自覺的被揪起。

    張姨緩過了神後,嘆了口氣道:「說來我也只是個下人,沒資格插手僱主之間的事。您就當我多嘴了吧。」她俯下身準備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沒事的張姨,您說的對。」他喃喃。

    這個年代早就不興下人那一套了,平權社會,縱然豪門中有的人有階級觀念,表面上也要維持客氣的樣子。更何況他本身性格隨性,一直都不希望聞櫻變成豪門中女人的樣子,當然也不會有老一套的觀念,真把張姨當下人看。

    相反,最初他們結婚時,拋開了戀愛中的浪漫,兩個人對於生活中無數雞毛蒜皮的瑣事都難以適應。聞櫻雖然是單親家庭,但父親一路寵她到大,沒讓她吃過什麼苦。閻正奇的父母難以親近,聞櫻的父親又不夠細心,對豪門生活也不了解,因而全是張姨替他們張羅的。張姨在他們這些家庭的生活之中耳濡目染,知道的東西也多,他們拿張姨當半個長輩。

    因而閻正奇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順著她的話,隱約回想起來,那張支票連日期都填錯了,根本就用不了,但當時他一心認為她想拿錢來羞辱沈葉,覺得是她變了一個人,就像從前他周圍圍繞著的那些富家千金一樣只知道用錢解決問題,她的變化讓他氣得發瘋,又滿心難過,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選擇逃開。

    張姨看他這樣,不由提醒道:「看您這樣,恐怕那天是什麼日子都忘了吧。」

    他從自己的世界裡回過神,有一瞬間的茫然,「什麼……日子?」

    「那天是你們的結婚紀念日。」

    閻正奇的瞳孔驟然一縮。

    張姨嘆了口氣,「太太一直記得,她原本還想要親自下廚做一頓飯,誰知公司里的事情太多,被纏住了腳,匆忙之間趕回來,您卻不在。」

    閻正奇還記得那一天,那時他一夜醉酒頭疼欲裂,不僅被媒體拍了照片,被父親打電話大罵一通,一回家還要面對她的冷嘲熱諷,情緒才無可抑制的爆發了出來。但他沒想到,或者說,在他們進入冷戰期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關心過這些紀念日期了……

    「您等等。」張姨忽而想起什麼,匆匆上了樓,沒一會兒功夫,她拿著一個禮物盒子下來,「太太隨手就說送我,這麼一隻男表,我也用不著,就一直放著,現在物歸原主。」她自然早就想過要還給男主人,但考慮到太太不會樂意,就想自己先保管它,哪一天夫妻倆和好再拿出來。

    但她沒想到沒等來和好,就先等來了太太的「離婚」。

    他懷裡被塞了一個小方盒子,竟然有些懼於打開。但他還是打開了。

    絨布里裝著一隻嶄新的腕錶。

    他想起那段時間他的表走不准了,還衝誰抱怨過,他向來沒有節儉這樣的好品質,有喜舊厭新的習慣,也懶得拿到店裡去調整,就想乾脆換一隻,看上了某個牌子最新推出的限量款式,大約是跟誰提過,而她竟然留了心。

    他還記得,當時等他想買的時候,限量款已經賣光了,他倒也不執著,大約差不多的時間,沈葉為了感謝他的幫助,也送了他一隻表,應該是個雜牌,但她品味不錯,樣式還算合他心意,他想著要是不戴上顯得他嫌貧,再加上她又沒有富裕資金,要省吃儉用才能給他買這麼一隻作謝禮,他不好意思拒絕,就湊合戴了。

    他攥著禮物盒子,沒有說話。

    張姨卻知道他手上腕錶的來歷,只是怕聞櫻傷心,一直都沒有說。

    「您手上戴的是沈小姐送您的吧。在您生活上處處都是那位沈小姐的痕跡時,怎麼能要求太太體諒您?」張姨頓了一頓,「如果太太和別的男人有親密的來往,您會高興嗎?」

    他沉默了。

    她嘆息著道:「也是我的錯。我和太太接觸的時間更多,就只能勸她對您退讓。我想著現在這樣,只不過是因為您還不夠成熟。婚姻生活就是如此,總有人要讓一步,日子才會越磨越平順。但沒有人能夠一直退讓下去,太太她或許已經退無可退了。」

    「最初您和那些小明星糾纏不清的那段時間,太太每天晚上都等您到很晚,有時候飯菜做好了,一直放到涼了她都沒動上一口,就是坐在那兒不動,我看著都心酸。後來她習慣了您晚歸甚至不歸,就叫我陪她一起吃……」她說著,眼眶微紅,「但這也好過您回家,您一回來,不是吵架就是不說話。您說香水味,太太聞到的還少嗎?」

    閻正奇的目光一直定在禮盒上,聞言抓住禮盒的手背上青筋浮現,「我不知道……」

    「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張姨用瞭然通透的眼神直視他道,「張姨這樣的事情見了不少,男人出去玩痛快了,就不管家裡的妻子是什麼樣,以為她們也會為他高興痛快。只要用心一想就知道,她們能痛快的起來嗎?是高興還是難過,哪怕不用別人提醒,你們也該知道。」

    他被直面挑破了心思,呼吸窒住,偏過了目光,眼眶微微地發紅。

    是的,他不是完全沒想過,偶爾他也會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在做什麼,有沒有在等他回家,也許還在公司加班沒吃上東西,他知道她專心投入的時候有多認真。這些他都想過,但在自己想要發泄別無選擇帶來的壓力時,他逃避去想她的感受。

    有時候他甚至惡劣地想,自己已經為她做到這一步了,她容忍一兩次,應該也沒什麼吧?

    「我真是為太太不值。她聽別人風言風語,指著她鼻子罵『就是因為她生不出來,她丈夫才會出軌』的時候,應該站住來維護她的丈夫,卻說自己不知道。」

    他倏然抬眼看向張姨,這話太過刺耳難聽,他實在不敢相信會有人用來罵她。但他不期然又想起當時堂嫂在背地裡罵她的樣子。

    他終於反應過來,這樣的話堂嫂怎麼會罵一次就被自己逮住,在他沒發覺的時候,她或者他家裡那些其他的人早就罵過上百次了……

    突然,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聞櫻秘書的號碼。

    「閻總,聞總出事了。」

    聞櫻是開車上路的時候,被遠光燈一閃晃了眼睛,撞上了道路兩旁的欄杆。

    幸而是欄杆不是對面的卡車,她又及時調整了方向,因此受傷不重,只是腦袋發暈的症狀需要留院進行觀察。她給秘書打了電話,讓對方來替自己處理住院手續等一些事宜,卻沒想到等來了顧元洲。

    「……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她扶著暈眩的腦袋發問。

    「別動。」他去替她調整了坐姿,又道,「你先等著,我去幫你辦手續,還有那個卡車司機,你留了他的電話?把號碼給我,我叫人處理。」他說著,不自覺想起當初自己受傷住院,她替他處理的情形,黑眸中生出淡淡的溫度來。

    她更驚訝了,輕聲問:「你怎麼知道我要了他的號碼……」

    「我安插了間諜。」他給她倒水時,隨口道。

    「你是說……」她腦海中浮現了秘書的名字。

    他搖了搖頭,緊跟著報了一個資歷深的部門經理的名字。

    至於部門經理是怎麼從秘書口中了解到她的即時信息,拉幫結派、交易往來,感情原因都有可能,聞櫻暫時也不準備細究。

    她只是一時被他這樣的「毫無防備」所驚,兩個人都知道他吐露這樣的信息意味著什麼。一個資歷深的部門經理,受到的關注少,是高層歷來信任的人,能夠產生的價值不可預計。等同於兩人在下一場暗棋,而他大方地掀開了自己的棋子身份,讓她得以安全避開,心中有數,對他來說,所造成的損失難以測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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