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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8:39 作者: 甄栗子
「他的房間在隔壁,你找錯了。」
聞櫻搖了搖頭,「我不找他。」她將手裡的紙袋往上拎了拎,「你是不是沒吃晚飯?我給你帶了點吃的。」
他人側身站著,扭動門把手的動作一停,道:「我餓了會叫客房服務。」
「你才不會叫。」她就勢進入房間走到了鏡櫃旁邊,將袋子放下,從裡面拿出打包的食物,「我也沒有多叫,只有一份黑松露燴飯,你說過想吃……你喝酒了?」
她發現柜子上整齊的碼著五隻罐裝啤酒,其中一隻已經被人打開喝過了,罐身像被隨手一捏癟了進去。
「與你無關。」
他走到她身邊,看也不看她帶的東西,抬手又開了一罐。
黑松露燴飯,沒錯,他確實說過。
正是在那個關了他們一段時間的副本里,他吃膩了刺史府中的菜,無意間嘴饞說了這一道。為了任務他們偶爾會幾天不下線,營養液能保證他們的生理上不會飢餓,但心裡上難免無法接受。
但聽見她說起這個小細節,他沒有絲毫觸動。
一模一樣。
能夠打理幫務的女人這麼多,為什麼他當初獨獨挑中了飛雪,就是因為她熟知他所有的愛好和習慣,無論是他一轉身一挑眉,她都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一度他以為她是喜歡自己的,女人會用心的觀察一個男人的所思所想,難道不就是喜歡的證明嗎?
可是現在他知道了,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她在為了另一個男人「忍辱負重」。
她的舉止如同用一隻紅筆,在他愚蠢的過往劃上標註,異常刺目。
凌龍忽地忍不住一個用力,啤酒罐受力微癟,他又慢慢鬆開,仰頭灌了一大口下去,「不如你先告訴我,我應該叫你拂衣,落櫻,還是別的我不知道的名字?」諷刺的語氣,更多的卻是自嘲。
聞櫻打開餐盒蓋子的手停住了。
房間裡的空氣有片刻的壓抑,流動的氣流如同凝滯了一般。
「對不起。」她突然出聲道歉。
「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他抹了嘴角的酒沫笑,「你沒有錯,只是遊戲裡的一場交易而已,又不是真正的結婚。第二次就更不用說了,是我纏著你,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垂眸道:「是,和我沒有關係。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你們的感受。當時接受這個提議的時候,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能夠幫到他,或許也能讓他能夠注意到我。我找了你和獨活很多資料徹夜看,從字裡行間里開始熟悉你們,但當時對我來說,你們也只是數據和文字堆砌起來的人……」
凌龍笑了,卻沒有說話,扔了空罐又開一罐。
他的體質易醉,第一次和她相遇就是醉酒狀態,堂堂一個大公會會長,跟個女人過不去,搶起了任務。如果他當時沒喝酒,腦子沒抽筋,或許就大大方方把任務讓給她了,怎麼會看見她的臉,怎麼會記住了就忘不掉,怎麼會疑神疑鬼究竟是不是她策劃了第二次的謀騙……
連續三罐灌下去,他的視線都有幾分模糊了,只聽她清泠泠的聲音不斷地鑽進耳朵里:「真正認識你們是在全息遊戲裡,我隱瞞了自己飛雪的身份,是不想再和你們有牽扯,也希望你們不會再受這個人困擾……」
「夠了。」他猛地將啤酒罐放在柜子上,過大的動作讓裡面的酒灑了出來。他氣笑了,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她,「你不就是想和我道歉嗎?說實話,我一開始就是看你長得好而已,不如打個商量,你陪我一夜,我們一筆勾銷如何?」
第126章全息游之美人傾城(二十一)
「你說什麼?」
聽見她不敢相信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自己先僵住了。
凌龍原本放鬆微彎的脊背驀然挺直,手臂線條繃緊大手攥住頭上的毛巾一角,乾脆將它往下拉,擋住了部分視線。毛巾的邊緣在他臉上打下一道陰影,使他的眼睛隱在暗處,他輕喘了口氣,垂下眼瞼道:「你今天還是先走吧……」
「好。」
他聽見她應的乾脆,反而喉頭一緊,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半晌,他低聲道:「還有……謝謝你送的飯。」
她沒有回話,好一會兒,都沒有傳來任何聲音,包括他以為的關門聲。房間裡安安靜靜,似乎原本就只有他一個人在。他忍不住視線往上一抬,卻是剎那震在了原地,仿佛能聽見血液逆流的聲音。
聞櫻身上白襯衫的扣子被一顆一顆解開,露出線條優美的鎖骨、瑩白豐膩的肌膚、微陷的辱溝……倘若她平時清冷的模樣會讓人不敢靠近,眼下她的一舉一動無不散發出誘人致命的氣息,包括她微撩著眼皮,冷淡直視他的目光。
眼見她還要往下再解下一顆扣子,他驀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你幹什麼!」
「不是要我陪你一夜,不脫衣服怎麼陪?」
凌龍突然間氣得發抖,不知道是氣她還是氣自己發瘋說出這樣的話。旁邊就是衣櫃,他砰地一聲打開柜子,從裡面扯出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將人死死的裹住,不讓她再有任何動作。
「真的夠了!」他大手緊拽著外套的前襟,過於用力以至手背上的青筋浮現,他深吸一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
她只問:「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在心裡是怎麼想我?是不是和他們一樣,覺得我是貪圖你們的權勢和身份,靠出賣肉體來獲取財勢?」
他心裡像是被人狠攥了一把,驟然窒息,「不是,不是!是我混帳,喝了酒和你耍酒瘋……」比起剛剛她句句圍繞漠北之鷹的解釋,讓他強壓著怒氣,現在她說的話反而更像是在他心口凌遲。
「嗯,你混帳。」
他聽見她說,「哪怕你從沒有這樣想過。但你明知道這樣的話會給我造成什麼樣的傷害,還是想也不想的說出口,說明我對你而言也只是一個不那麼重要的存在而已,如果不重要,我又何必對你解釋?」
聞櫻已經將扣子系了回去,眼下掙開他的手,「如你所願,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她將外套一併脫下來還給他,說著就轉了身。
她要走的動作決絕,仿佛只要出了這個門,就再也不會和他見面。
就在她的手放到門把上的一刻,被強大的拉力拉了回去,她只覺得腳後跟踩到了他的腳背上,人也撞進了男人氣息濃郁的懷裡。他的嗓子微啞,流露出濃濃的懊悔,「你很重要,非常重要,反而是我……我知道你喜歡他,也知道你是為了他才來接近我們,但是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我覺得自己對你來說就只是一堆紙頁上的數據……」
人都有自我保護機制,在被一個人騙了兩次之後,如果再被反覆觸碰傷口,那麼會出現過激的言辭並不稀奇。因為他們會下意識地認為只有讓對方更痛,自己才會不受傷害。對於凌龍來說,更多的卻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在她心裡很可能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受別人之令來接近目標,他才會想要用刺痛她的方式,試圖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樣的做法無疑非常幼稚,但對情感空白的人來說,只有在經歷過後才會逐漸明白。
如果一個人不在乎你,你越去傷她,只會讓她距離你越來越遠。
「一開始是的。」她輕聲說,「但到後來,用另一種方式和你們認識之後,我就發現你們其實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人,如果不是我做過這樣的事,很願意和你們當朋友。然而我這麼想又有什麼用?我不覺得你們會想要和一個欺騙過你們的人重新認識,所以我總是儘量避開你們。」
凌龍回想起那段記憶,確實,她很少會主動聯繫他們,對他的態度轉變,是從主線地圖的副本那一次開始……
她似乎與他想在了一起,聲音低落下去,「當初我們打的副本融和,其實是你出了更多的力,我沒有幫上什麼忙,我當時很感激……後來我精疲力竭放棄了他,也退出了無雙公會,以為可以抹掉過去的記憶,重新開始。」她自嘲地笑了聲,「是我想多了,沒有人能抹殺自己做過的事,紙包不住火,真相早晚有一天會被人揭開。」
「剛剛如果換成任何一個人說這樣的話,我都不在意,但不能是你。你不是這樣的人。」她的指甲微嵌進他橫在腰間的手臂,「你不是這樣的人……我認識的龍太子絕不會說出這種話,如果他說了,那麼很有可能……是別人的欺騙讓他不再信任任何人,讓他的坦率大方變成了尖銳刻薄。是那個人的問題。」
他神情震動,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