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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8:39 作者: 甄栗子
    冰面上的人眾多,她其實不確定能否準確找到那個孩子。

    但顯然她和那個孩子的運氣都很好,小女孩披著大紅的披風,小旋風兒似的從她身邊溜過,興沖沖地朝另一幫孩子衝過去。但就在她滑過某一塊冰面時,冰面傳來咔嚓清脆的裂痕聲。

    隨後裂痕聲愈大,有機敏的大人轉瞬間便滑遠了,只有她人小步子短,半天也沒滑遠。

    忽然間,人群里響起驚呼聲,直衝著她的方向而來。她有些奇怪,卻不能明白什麼意思,只傻愣愣的又往前滑了兩步。冰面陡然裂開一個大口子,她的小身子搖搖欲墜,才發出了短促而稚嫩的驚呼!

    就在冰面沉陷,她即將落水的一剎那,她被追她而來的聞櫻迅速推倒了一邊,同時,聞櫻代替她落進了刺骨的冰水中。

    「太子妃----」人群里傳出驚呼聲。

    不遠處,從她下場開始,視線便沒從她身上移開過的宇文洛,見這情景瞳孔驟縮。他粗暴的推開前面擋路的人,一舉跳入了水中。

    幾日後,宇文泓揉了揉眉心,放下了公函,問宮人:「太子妃如何了?」

    「午膳用了粥,精神瞧著也還好,就是……」

    宮人慾言又止。

    宇文泓覷他一眼,心裡倒也有數。

    聞櫻落水之後便發了高燒,好容易燒退了,他去看她的幾次,人卻都是昏昏沉沉的,讓太醫來看也只說將養。這兩日不知怎麼,宮人間閒碎的話多了起來,都說她行為舉止起了變化,記憶顛三倒四,像是被什麼東西衝撞了一般。

    但他一樁樁一件件聽著,卻不禁想起自己剛重生回來的時候,和她現在倒很相似。

    他搖了搖頭,趕走了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推門邁步走入房間。

    壁月正在服侍聞櫻服藥,她剛喝了兩口,抬眼看見他,人先是恍惚了片刻,突然臉唰一下邊的雪白,瑟瑟發起抖來。

    宇文泓蹙了下眉頭,對壁月道:「你先下去。」

    壁月擔心地回頭看了主子一眼,不得不道了聲「是」,復退下了。

    宇文泓坐到床邊去握了握她的手,低聲問:「你怎麼了?」他雖然對她生出隔閡來,但不代表不關心她,只不過是心裡的那一關暫時過不去罷了。

    誰料見他這樣,她反而顫得更厲害了。

    沒等他問,就聽見她心裡傳出【是我瘋了還是他瘋了!宇文泓不穿他的龍袍坐他的龍椅當他的皇帝,來冷宮看我幹嗎?!】

    他倏爾站起了身,沉聲問她:「你是誰?!」

    第83章重生太子の讀心術(十四)

    「我是誰?」

    她輕嘲地一笑。她靠坐在床邊,因為生了病,脂粉未施,臉白如雪,長長的烏髮如瀑垂落,分明是惹人憐惜的模樣,卻似長了刺的玫瑰一般,透出攻擊性。「陛下已經健忘到了這個地步嗎,連自己害過的人都不記得了?」

    她口中的「陛下」二字讓宇文泓驀然一怔,他試探般地問:「你是我的太子妃,我怎麼會害你,又何時害過你?」

    「太子妃?」她輕念著,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搖頭道,「陛下早已登基為帝,何來太子,我又怎麼會是太子妃?」

    聽見她說這樣的話,他甚至都忘了她否認自己的身份,即刻去制止她,「登基為帝這話怎可胡說!倘若話傳到父皇耳中必是一場禍事。」

    「我怎麼胡言亂語了?反倒是陛下,您何須與我故弄玄虛……」她手撫摸到錦被,淡聲問道,「冷宮裡為何變了模樣,本已嫁人的壁月怎麼又回來了,還這樣年輕,陛下到底做了什麼,又還想對我做什麼?您不準備說清楚嗎?」

    冷宮、嫁人的婢女、陛下……

    種種信息羅列,如同另一個世界的人。

    宇文泓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他再次問:「你不是芝芝,你是誰?」

    這回輪到她怔愣了,「你怎麼知道……我小名叫芝芝。」

    【宇文泓居然會知道我的小名?他將我納回東宮之日起,就從未正眼看過我,像是娶了一個仇人。我這是在做夢吧。】

    他看著她不說話,心裡已經生出了一個猜測。

    而她察覺到了他奇特的目光,像是有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她忍不住從床上掙紮起來,胡亂披上衣服,走到梳妝鏡前。銅鏡照出她年輕的樣子,不像是上一世的她飽經滄桑,這張臉還很有朝氣,唇角自然地上翹,見誰都是笑模樣兒。

    「不可能……」她驚怔地連連後退,小腿撞到團凳一個趔趄,「我不可能是這樣,這裡究竟是哪裡,我是誰?」

    她含著驚懼的眸光去看宇文泓,這個時候再看,就發現了許多方才沒有發現的細節,如他所穿並非龍袍,神情少了許多戾氣,同樣年輕的臉龐……

    她大受刺激,沒等宇文泓反應過來,就一把打開了門跑了出去!

    二皇子宇文渢本是來東宮找太子議事,走著走著,竟有人一不留神撞了上來。

    「你怎麼回事,不知道……」他剛要發火,忽見眼前髮絲蓬亂、衣衫不整的人竟是聞櫻,而她眼神惶急,似是在環顧四周時不小心撞過來的。

    「皇嫂?」他不知不覺合上了扇子,「你這是怎麼了?」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告訴我,這裡是哪兒?」

    「這裡當然是東宮了。」他好笑道,「皇嫂想考我,不如換一道難題來?」

    「東宮,我怎麼會在東宮?」

    這話越說越奇,索性他對美人有無限寬容,便答道:「你是太子妃,不在東宮又能在哪兒?」

    「太子妃,我怎麼可能……」她抬起眼看清了他的面容,忽地頓住了,「宇文渢?你怎麼在這?」

    「我自是來找太子殿下。」他話說到這,視線往下一落,正看見她抓在自己臂間的手,指甲因用力而發白,他停了停,卻沒說什麼,顧自移開了視線。恰好,他看見宇文泓從不遠處往這邊趕來。

    他拿摺扇招招手,「大哥來的正好,皇嫂這是……」

    沒等他將話說完,就聽聞櫻先問對方道:「宇文渢怎麼還活著?」那語氣比他的還要驚奇。

    宇文渢:「……」

    宇文泓一到,先將人帶回到自己身邊,不動聲色地道:「你嫂子她病還沒痊癒,現下恐怕是腦袋燒糊塗了,一時胡言亂語,你不要介意。」

    「原來如此……」宇文渢突然被心愛的女神插了一刀,一時還沒緩過勁來,只道是,「那大哥還是快將皇嫂帶回去吧,以免受了風加重病情。」

    聞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就沉默了下來,仿佛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如果說冷宮可以布置,嫁了的人可以找回來,人可以在裝扮下變得年輕,那麼死而復生呢……

    宇文泓似乎聽見了她的心聲,輕瞥了她一眼。

    他將人帶走之後,唯有宇文渢還站在原地。他低頭又看了看手臂,上面仿佛殘餘著她手心貼合時的溫度。他笑搖了搖頭,抬腳離開了。

    再一次坐下來談話,兩個人都冷靜了許多,像是摸清了眼下的情況,又且還各自糊塗著,像對峙一樣分坐兩頭,看著彼此。

    還是宇文泓先開了口。

    「你所在生活的地方,恐怕與此處並不一樣,我想知道,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聞櫻沉默。

    一般來說,按照宇文泓對別人的警惕心,不會輕易相信對方也是重生之人這樣的鬼話。但因他有讀心術,只要誘導她作出回憶,就能自然而然地從內心得到諸多細節,對這樣的信息,他不會產生懷疑。

    最初,聞櫻還保持著異常警戒的狀態,但在他替她分析過處境之後,似是不得不妥協,才逐漸將自己的情況一一道出。

    她道:「現在想起來,你曾來過一次冷宮,與我說了許多話,許多不能與人說的話……我當時就有不好的預感,在我到這裡來之前的那晚,我睡夢中好像有一陣窒息的感覺……」

    宇文泓凝視她,「你是說,我殺了你?」

    她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若有所思。死後重生,和他一樣。

    這也就解釋了她剛看見他的時候,為什麼會表現出一副驚懼害怕的模樣,因為她已經明白是誰置她於死地,害怕他想再害她一次。

    如果那一世他當真成為了皇帝,那麼有太多秘密不能給活人聽,確實符合他的思維模式。但聽見是自己下令殺了聞櫻,仍讓他有些不舒服,不覺捏緊了手中的杯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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