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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8:39 作者: 甄栗子
    宋汐驚愕,「那點心……」

    「姐你真笨。」小胖子笑起來,肥嘟嘟的臉擠成一團,「我怎麼會喜歡一直吃一樣的點心,娘一定也想我不喜歡吃就丟了。可是我想吃,如果我難受,能讓娘好過一點,能讓那個弟弟還是妹妹好過一點……」

    聞櫻眉眼動容,而宋崢望著兒子,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而且,姐你不是也沒攔著嗎?」

    宋汐愣住。

    「你也早就知道點心裡有毒吧。」所以才會一直勸他不要吃娘那裡的東西,他一邊想一邊說,「可娘早就已經沒有再放那些難吃的毒藥了,反而是姐姐,前天給我吃的那是什麼?好難吃!」

    「那是對你有好處的!」宋汐連忙解釋,「我從皇宮裡求來的藥,能把你積累的淤毒都清出去,正好也……」正好也可以借用此事揭發繼母。

    她說到一半倏地頓住,因為感受到了父親倏地刺來的不敢置信的目光。

    她本不覺得有什麼錯,可忽然忐忑了起來。

    而宋潯的話,讓她在思考後忽而有些恍然,大夫檢查出毒藥的時候曾說了一句「幸而量少」,那並不是說她及時用藥,才顯得量少,而是繼母收了手。

    可繼母為什麼收手?

    她想起兩世唯一的差別,那就是劫匪一難,她遇見了陛下。上輩子沒有陛下,讓她始終活在仇恨里。而這一世,父親沒能給她的,或許陛下都給了她,所以她從仇恨中解脫了出來。

    可自己從來只以過去的目光看待她。

    「宋汐。」聞櫻握著宋潯的手,輕聲對她說,「我曾真心想待你好。我唯願你,不要把自己活成我的樣子。」

    皇宮裡的衛凌恆大約也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心疼聞櫻之餘,又從這件事中看見了曙光。於是他邀宋崢入宮。宋崢似乎與他進行了一番詳談,隨後,他就帶上了聞櫻一起秘密進宮。

    兩人剛坐上馬車,宋崢的親信來報:「大人,孫太傅已經答應了邀約,定在後天午時。」

    「……不必了。」宋崢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備上禮,替我和孫太傅道聲歉。」

    親信疑惑地點頭退了下去。

    「怎麼了?」聞櫻輕聲問。

    那日之後,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原點,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曾經兩人的相處,一直是她在他耳邊念叨些瑣碎的家常,他很少回話,如今她不說了,他卻仿佛總能回憶起那些話來。

    他低聲解釋:「先前,我原以為陛下想要你,只是想尋求刺激。我雖為臣子,卻不能由著他做這樣的事。於是想請孫太傅為我勸誡陛下。但現在,不需要了……」

    聞櫻笑了笑道:「多謝你。」

    他曾經一時想茬,做過錯得很離譜的事情。但他也有一些優點,他能護在妻子身前,而不是拿妻子媚上,賣妻求榮,亦比許多男人要強上很多。

    入皇宮,只是由他們夫妻伴駕吃一頓飯而已。

    很普通的一頓飯,菜品亦不奢侈。宋崢稍一猶豫後,親手給她盛了碗湯,卻被衛凌恆攔下了。

    衛凌恆搖了搖頭,「她不愛聞香菇的味道,換鯽魚湯吧。」

    他口中說著給他的建議,卻自己舀了一碗端到聞櫻跟前。

    宋崢就此沉默,不發一言。

    這之後,聞櫻在偏殿看書,衛凌恆與宋崢又有一番談話。走時,她和衛凌恆遙遙對視一眼,有著旁人難以介入的默契。宋崢只是看著。

    直到他們回了府,她下馬車時,他突然用力地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佩佩,我以後會對你好。」

    聞櫻看著他,沒有給出任何回答。

    他們其實都知道,太遲了。

    三個月後,宋府突然起了一場大火。

    火苗仿佛舔舐著夜空,宋崢站在上房的那座宅屋前,火光就映在他臉上。

    大火里,他仿佛看見她的笑,梨渦綻放,甜蜜極了:「夫君……你以前不喜歡我這麼叫你,因為這是只有長姊才能叫的稱呼,我曾經耿耿於懷。可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夫君,你要保重。」

    第26章軍閥小狼狗(一)

    花園裡。

    「爹----」扎小辮子的小女孩,興沖沖地向男人跑過去,一頭扎進了男人的懷裡。

    男人一把將她舉起來,聽小女孩發出咯咯地笑聲,他笑問:「桐桐剛才在做什麼呢?」

    「在編花環!爹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

    「給爹做的!」小女孩把花環給他戴上,臉蛋紅撲撲地,笑得滿足極了。

    男人跟著她笑起來,突然,那邊傳來女人的聲音,「夫君、桐桐----」

    他向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女人容貌清麗,笑著沖他們父女倆揮了揮手。

    桐桐也朝她招手,「娘----」

    男人抬腳剛要走過去,倏地,見女人驚恐地捂住嘴,直直地瞪著他身後的方向!

    他猛地一回頭,卻見剛剛還抱在手裡的小女孩,身上一個血窟窿汨汨地冒著血,而她倒在血泊里,正努力地朝他抬手。

    他順著小女孩的眼睛低頭,自己手裡赫然握著一柄劍!

    「爹,為什麼……」

    房間裡,宋崢猛地睜開了眼睛。

    外面天已濛濛亮,晨光照到屋子裡,小女孩的畫面便都消散了去。

    只是一個噩夢而已,但自從她走後,這個夢,他一做就是多年。即便他放棄了高官厚祿,主動辭官回鄉,這個夢也揮散不去。

    她曾經說過,假如生了女孩,就要叫桐桐,鳳棲梧桐的桐。

    「宋先生、宋先生在嗎?」有人扣門。

    宋崢起床去開門,來人是很質樸的青年人,靦腆地對他笑:「王順的媳婦兒生啦,咱們都覺得您有學問,想托您給孩子取個名字。」

    他在鄉間教人讀書,人便稱他為先生。

    「我能去看看嗎?」他沉默了片刻後,問道。

    小青年驚喜地亮起了眼睛,「當然了!」

    王順是質樸的農家漢子,只當宋先生會隨口替他取個名,沒想到宋先生竟本人過來了,他緊張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會兒端茶倒水,一會兒還要張羅著給他弄早點。

    宋崢阻止了他,問:「我能進產房看一眼嗎?」

    王順一愣,產房裡都收拾好了,看一眼也沒啥,但是……「剛生產過,這,不吉利,怕衝撞了先生……」

    宋崢搖了搖頭:「我不在意,想先看看孩子,再給他取名。」他知道剛生出來的孩子,不能抱出來見風。

    他這麼上心,農家漢子也沒多想,「好好好,您跟我來。」

    產房收拾得乾淨,婦人躺在厚厚的被褥里,面上有著紅暈,卻明顯能看出精疲力竭的虛弱,呼吸都輕了。她睜開眼睛,第一時間去看旁邊襁褓里的娃娃,娃娃睡得酣甜,她的目光柔軟似水,不過一眼,她就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只因這孩子是她的骨中骨,肉中肉。

    宋崢遠遠看著,呼吸便仿佛滯住了一般。

    他想起佩佩,想起她說的她這一生永遠也當不了母親,究竟是什麼意思。

    即使她養育了再多的孩子,她都感受不到這樣血脈相牽的愛意,她發自肺腑地想對孩子好,可她永遠也不能懂,真正的母親看一個孩子的目光究竟是什麼樣,她永遠也不會擁有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

    而這一切,都是他帶來的……

    農家漢子不知他在想什麼,只自誇道:「俺這娃可敦實哩,從他娘肚子裡爬出來的時候,不用人拍,就哇哇大哭,那聲音,比打鳴的公雞還亮堂,不是我說----」

    他的興奮勁兒猛地一停,「咦……先生,您怎麼哭了?」

    皇宮的御花園裡,幾個灑掃宮女聚在一起熱烈地討論著,「我剛在臨淵亭看見福大爺啦,它瞄了我一眼!」

    「哇,你這兩天別洗澡,被它老人家看一眼,一定會有好運氣!」

    她們說得起勁,原本認真在一旁澆花的小宮女好奇湊上來,「宮裡頭還興年長的老大爺出入?」

    「哈哈哈,你剛來不知道。」其她幾個俱笑,其中一個給她解釋,「福大爺其實是一隻貓兒,原名叫福寶。每天都要到御花園裡溜達歇午晌,也是奇了,誰能碰見它,往後幾天就能發生好事,時日久了,大家就都稱呼它福大爺。」

    「誰養的貓兒呀?我記得御花園裡一向不許放動物進來的。」

    「你進宮這麼幾天,沒聽過『夫人』的名號嗎?夫人不在妃嬪等級之列,陛下命宮人以此稱呼,倒像是特地為她設了個品級,她在後宮裡的地位也非常特殊。福大爺就是夫人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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