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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8:39 作者: 甄栗子
    他似笑非笑,「原來是宋夫人……」

    十六七歲的孩子,在現代還是上高中的年齡,於古人已經可以娶妻了。他尚且沒長到他父皇那般高大,但身量高度也足以低頭去看聞櫻。

    聞櫻像是沒看見他滿臉的成見,全了禮數,含笑道:「夫君與汐兒一同狩獵去了,殿下若要找可往狩獵場去。」

    她正好堵在門口的位置,讓他想進也進不去,衛瑄隨性往裡頭掃了一眼,帳子裡空蕩而整潔。

    他正若有所思,聞櫻又往前一步,他不禁鬆開帘子後退,與她隔開一段距離。

    「宋夫人這是做什麼?」

    「如今帳中只我一人,恐怕不方便招待三殿下。」

    他嗤笑一聲,「行了,既然宋夫人不歡迎,我也不在這裡討沒趣兒,先走了。」

    「等一等……」聞櫻看他走了兩步,突然又出聲阻攔。

    衛瑄還沒走遠,不搭理顯得沒禮貌,只得回過頭,「幹什麼?」他不耐煩地看她,卻見眼前人抿著唇輕笑起來,她容貌秀麗,那一雙眼睛蘊起笑,格外地溫柔好看。

    「殿下是被誰捉弄了嗎?」她走到他背後,從那裡揭下一張紙條兒來,上面畫了個做鬼臉的豬頭。

    衛瑄只覺有柔軟地手指觸到他的背,一觸即走。他的思緒還停留在背上,她已經把紙遞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伸手接過,這一看,立刻窘迫起來,咬牙道:「必是二哥做的,他就愛捉弄我!」

    「看來你們兄弟感情不錯。」聞櫻含笑道,「殿下若去獵場,還請一切小心,箭矢無眼,莫要被傷著了。」

    他一怔,「你怎麼……」

    伴駕狩獵數回,這樣的話,他向來只在淑妃口中聽過,卻不是對著他,而是對二哥。

    他常常會想,假如他的母妃沒死,自己應該也會和二哥一樣,不用費心博得父皇的注意,只要在母妃的照拂下,肆意地活著就夠了。

    聞櫻神態自然地笑道:「聽聞殿下與汐兒熟識,既是汐兒的好友,我才不由多了一句嘴,殿下別嫌我囉嗦才好。」

    衛瑄想起她對宋汐做的事,有心說她惺惺作態,在她這樣溫柔的笑容里又說不出口,只能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等他走了,聞櫻才轉身回了帳篷。

    小十扮演的「秋瑟」將吊著的一顆心才放下來,卻又疑惑,陛下難道沒在裡面?怎麼三皇子沒有發現?

    聞櫻放下帘子,帳中又恢復成半暗的色調,她方偏過頭去看衛凌恆:「陛下還不走?要是讓自己的兒子抓個正著,可就有趣了。」

    原來衛凌恆就站在門帘旁邊!

    他貼著帳篷的毛氈壁,三皇子一眼看去只能看見正中央那一塊,左右兩側都是視覺盲區,再加上聞櫻站在門口,縮小了他的視野範圍,縱使他父皇近在咫尺,他也沒有發現。

    衛凌恆很不是滋味地看著她,「你對那小子都這麼溫柔,怎麼偏偏對我就換了副樣子?」

    「是陛下行事無忌……難不成還要我逆來順受嗎?」她別過臉去。

    先前的氣氛明明就很好,衛凌恆都察覺到了她軟化的態度,偏偏衛瑄一來,她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一般,這天底下除了他們二人,其實還有其他人的存在,以及他們不得不顧忌的倫理綱常。

    這一片營帳顯得冷清,大多數人都去狩獵場地看熱鬧了。因此衛凌恆穿著一套常服,走出去不顯眼,即使有女眷偶然一瞥看見個人影,竟也無人認出這是往日高坐龍椅的天子。

    唯獨衛瑄,他就站在帳篷間隙的一個隱秘位置,看見父皇匆匆離開的背影,震驚不已。

    如果他沒看錯,父皇剛剛竟是從宋崢的帳篷里走出來的……

    剛剛那個女人說什麼?

    「如今帳中只我一人」,好一個只她一人!

    他就知道這女人的話不可信,方才如果不是他鼻子靈,聞到了宮裡才有的龍誕香,也不會心生疑惑,想要一探究竟。

    因為心裡想著事,一個不防備,迎面有人撞了上來。

    「衛瑄?你這是怎麼了?」那人聲音清脆,語氣詫異。

    他一抬頭,發現眼前人正是他本來想找的宋汐。

    兩人從上一次皇宮之行後,也曾在各家舉辦的宴會上有過幾次交際,他這個年齡正是慕少艾的時候,對聰穎成熟的宋汐十分有好感。

    此刻,衛瑄的臉色十分糟糕,下意識地問她:「宋大人在何處?」

    「父親他們入林狩獵去了,我看不著,就想回去休息。」她關心地問,「你看起來狀態不好,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

    他一個字敷衍地吐到半截,忽然閃出了一個念頭,如果宋汐知道了她繼母的所作所為,會怎麼做?

    因狩獵常有磕碰,所以皆會有太醫跟隨前來。

    但這一次受傷的人竟還有聖上在內,立刻驚動了所有的太醫前去診治。據說是陛下是獵殺一隻狐狸時,被它猛地一個回身跳躥驚了馬,他是在馴服驚馬時受了傷。

    按理王親貴族狩獵時,都會將兇猛的動物餓上幾天,讓它們無法和人抗衡。但衛凌恆一向不提倡這個做法,他寧願少放出幾隻獵物,分設區域,多費一點人力,讓人能夠按能力進行選擇,好辨別出真正有能力的人。

    因此雖然他們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但狐狸瀕死一擊,還是給人添了點小麻煩。

    聞櫻聽到消息時,正在做針線活的手一錯,扎到了手指上,頓時流出血來。引來宋崢一個疑惑地眼神。

    「……陛下,無礙吧?」她問。

    宋崢答道:「傷得不重,又有太醫院的院判親自診治,應當無事。」

    「那就好……」她看著還是有幾分心不在焉。

    宋崢多看了她一眼,又道:「此次出行有淑妃娘娘跟隨,陛下自有娘娘照顧,你就放心吧。」他只當她是忠君愛國,才格外擔心君主的傷勢。

    聞櫻勉強笑著點了下頭。而旁邊站著伺候的小十,將這幕場景悉數記在心裡。

    又過了一天,傳來了陛下傷勢惡化的消息。

    小十見聞櫻一直向門口張望,神情緊張而擔憂,便悄悄附在她耳邊道:「夫人可要去見見陛下?」

    聞櫻一怔,轉頭看向她,神色遲疑。

    她當然要見,她等的就是這一刻,小十替衛凌恆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又何嘗不是被她反過來給她傳遞訊息?

    小十不知道,兀自加了把火,「恰好都城來了公務秘函,宋大人在孫太傅議事,大小姐又和貴女結伴狩獵去了,正是合適!其它的問題夫人不必擔心,都交由我來解決就是了。」

    「陛下的傷勢果真不好?」

    「聽大總管說是正在發熱呢。」小十頓了下說,「本不該讓夫人去,白擔一份風險,但陛下發了熱,人有些迷糊,不經意間還喚過夫人的名字……大總管的意思是,恐怕讓人發現了,還是讓夫人去安撫一番為好。」

    聞櫻抓著笸籮的手一緊,立刻點了頭。

    小十沒有騙人,無論是前去主帳的路程,還是到了主帳後,發現除了一個王德永並無他人守在陛下身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很妥當。

    王德永給她行了個禮,她偏身躲過。

    「夫人可算來了!」他一副看救星的神情,吁出口氣,「陛下方才在淑妃娘娘跟前叫您的名字,可把奴才嚇壞了,只能藉口這是貓兒的名字搪塞過去。」

    聞櫻仿佛是沒聽清他的話,一心只記掛著衛凌恆的傷勢,很快走到了床榻旁,探手摸了摸他的溫度。

    確實是燙的,她忙問:「藥吃了嗎?被子捂著像是有汗了,不擦也不好。額頭怎麼不拿巾子來冰敷,難道太醫都沒吩咐過嗎……」她說著,倒像是生起氣來,瞪了王德永一眼。

    王德永慚愧地低頭,心裡直呼,這氣勢可真不比淑妃娘娘差!

    這陛下瞧上的,果然就是不一般。

    「就等您來拿主意呢。」他不自覺腰低了兩分,配合她的話,一一把東西奉上來。

    衛凌恆閉著眼睛,人不見醒來,聞櫻只得拿長管子,細心地將藥進他嘴裡,又疊了浸水的巾子放在他額頭。

    等到擦汗這一環,她不由看向王德永。

    偏王德永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像入了定的僧人似的,她不由一咬牙,還是把那擦身體的軟布巾拿起來,解了他領口的扣子,替他擦拭起脖頸來。

    可她擦到一半,倏爾被他扣手握住了。

    「佩佩……」他像是醒過來了,下意識地一喚,聲音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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