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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5:35 作者: 麟潛
他把嫂子嚇壞了,臉色煞白拍門喊大哥來救他。大哥走過來,站在門外重重敲門罵梁如琢,臭小子別欺負你嫂子了,他膽子小。
梁如琢狠狠扒開他,與大哥一門之隔把嫂子欺負得大哭,不斷地警告他:「你愛我,你愛我,記好了,你只能愛我,逃走也好,我會把你抓回來,不會畫是嗎,我教你,把你關在小閣樓里鎖起來學。」
「嫂子,別不要我……」
那一架凌霄是五月二十號開的,香氣馥郁,藤條上掛著橙紅的五瓣花,一共開了二十二朵,文羚托腮數了兩天。他穿著病號服趴在窗台探出頭,問底下砌牆的工人能不能摘一朵給他。
工人見他長得好看,故意逗他讓他自己下來摘。文羚為難地皺起眉。
工人又叫他家長下來摘。
文羚嘆了口氣。他的家長都睡了兩天了,還沒醒。
被推出手術室時他緊張僵硬得幾乎只有眼睛能動,如琢站在走廊,像座眺望的木雕,他進去時如琢怎麼站著,出來時如琢還那麼站著,姿勢和眼神都未曾動過。
他朝如琢艱難地抬起指尖,梁如琢就如同被磁鐵吸引的鐵塊那樣呆呆地挪過來,與他十指相扣。
然後被幾個護士拖起來,檢查過說是疲勞過度,醫生問他你是不是想過勞死,梁如琢搖頭,立刻被按進床里紮上吊瓶。
他緩慢坐回梁如琢身邊,以免自己鎖骨下和大腿根的兩個微創口開裂,輕輕撫摸梁如琢挺直的鼻樑和微微上揚的眼尾,像王子親吻白雪公主那樣吻他,結果他的老公主仍然熟睡,像要把這半年熬的夜都補回來。
文羚俯身聽了聽他的心跳,他猜想如琢做了噩夢,不然怎麼會把眉頭皺得那麼緊。
沉默許久,他忽然趴在梁如琢胸前撥拉他的頭髮。
「好啦……摘到啦……摘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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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出手術室當晚沒拆繃帶,他動不了又想尿尿,護士小姐拿痰盂過來伺候他,他臉紅尿不出來,憋得都快哭了,給如琢打電話又沒人接。他抱著手機發呆,原來只要如琢消失,他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直到第二天他才能勉強站起來,艱難挪到梁如琢輸液的病房邊,扶著玻璃牆默默望著他。
如琢死了嗎。
死了也沒有關係,他們可以一起下地獄。梁如琢安詳平躺著,文羚想像著把如琢的雙手像信徒那樣虔誠搭在胸前,手裡插上一支百合,把他放進鋪滿鮮花的小船順水飄流,而自己在岸上隨他行走,用法語或德語吟唱詩歌,走到溪流盡頭,小船匯入大海,而他也將走進紺碧色的棺槨,與如琢十指相扣沉入海底,化作兩朵相連的泡沫。
護士小姐摸他的頭,告訴他如琢只是在打吊瓶而已。
她問你們是什麼關係,文羚扶著玻璃平淡回答他是我老公,她抱著記錄簿聳了聳肩,衷心道真是個直白的男孩子。
文羚乖坐在梁如琢身邊,慢吞吞地從抽屜里拿了一面小鏡子照,他以為手術會在身上留塊大疤,其實並沒有,只在大腿根和鎖骨底下各留了一塊窄小的疤,醫生說過兩塊疤分別是什麼手術造成的,對於房間隔缺損的介入封堵術是成功的,但能夠決定他壽命長短的因素仍然在於各個器官周圍的細小綿孔,幸運的是它們都在藥物作用下緩慢癒合。剩餘部分太複雜了他根本沒聽懂,只知道在自己床頭堆滿的各色藥瓶里又加了一份阿司匹林,出院後還要常來複查。
梁如琢又在說夢話,之前說得很含糊聽不清,但這一次文羚清楚聽到如琢叫了一聲「嫂子」。
睡美人就算沉睡,也應該夢到生長珍珠色皮毛的獨角獸和長有蝴蝶翅膀的小仙女,他忍不住捏梁如琢的臉,揪他的鼻子和眼眉,叫他不准做這種夢,他不允許。
梁如琢翻了個身,險些把文羚給帶倒了,搭過來的雙臂緊緊把他摟在懷裡。無意中略微壓到了他的傷口,文羚皺眉叫疼,臭男人,臭叔叔。
梁如琢動了動,避著他的傷口收緊手臂,在他耳邊懶懶哼笑:「……喲,這麼精神。」他剛被折騰醒,嗓音還帶著黏連的尾調,慢吞吞坐起來打了個呵欠,「我怎麼就臭男人了。」
文羚坐在他身邊,小狗似的安靜貼著他坐。
「你還不如明早醒,晚上肯定睡不著了。」
「醫生說……很成功,也許我能陪你久一點。」
他偏頭倚靠在梁如琢肩窩,半睜著眼睛,有點疲憊。他把窗外的凌霄指給梁如琢看,果然開了,沒有騙他。
梁如琢循著他孱弱蒼白的指尖望去,凌霄攀附的矮牆安然立在原地,醫院沒有擴建,矮牆也未曾拆除,斑駁光帶在花葉間搖動。
他忽然把文羚摟進臂彎,親他的唇角和眼睛。文羚也回吻他,抱著他的脖子,像一對失散多年的戀人,仍舊親密無間。梁如琢慶幸自己從死神手裡奪回一個美麗的男孩子,文羚則慶幸自己沒有成為梁如琢情史中的過客。
文羚掰著手指對梁如琢細數,他的同事和下屬們來看望過,那個花臂的加拿大基督徒大叔來過,老宅的司機胡伯也來過。
梁如琢給這期間的來電一一回撥電話,文羚躺回床里,把一隻腳塞進梁如琢手裡,另一隻塞進他襯衫底下,安靜地聽他在電話里報平安。剩下最後兩個號碼,梁如琢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了回去,其中一位是段老師,簡短卻衷心地回答了一句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