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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5:35 作者: 麟潛
文羚靜靜坐著,蒼白的兩條小腿垂落在床邊,腳上還沾著血污。細密的疼痛再一次包裹了心臟,他抓住左胸的衣襟,自暴自棄地仰面躺在床上。
夢裡又見到了如琢——如琢渾身都是血,微笑著站在遠處,一旦他朝如琢走近一步,如琢身上就多一道傷口,傷口把那雙令人心動的桃花眼毀壞,把會說情話的嘴扯碎,把白皙柔軟的手指斬斷,因為他的靠近,讓如琢身上的美好全部被奪走了,變得支離破碎。
即使到現在他是咎由自取,那如琢做錯了什麼,當時與他擦肩而過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他痛苦的心跳。
文羚捂住嘴,始終不敢叫出如琢的名字,怕自己一出聲,就會讓這座維納斯的雕像再多一條裂痕。
——梁在野再回來時是下午,還帶來一位灰綠色眼睛的美國醫生外加幾位護士。
文羚窩在黑暗的角落裡開著一盞小燈,抱著畫板畫畫。
梁在野讓醫生稍等,然後上床把文羚從角落裡拖出來。
「過來,讓大夫看看。」
文羚緩慢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反而把身體蜷得更小,重新縮進角落那一小塊黑暗裡,用筆尖蘸取水和顏料小心地在紙上細細塗抹。顏料是如琢送給他的禮物,他拆每一塊包裝時虔誠得好比女孩子們欣喜地拆開一整套限量版口紅禮盒。
醫生扶著儀器,略微皺眉看著房間裡兩個人的舉動,抓住梁在野的手腕,用不熟練的中文制止他:「嘿先生!不要這樣對待病人!先心病人是非常脆弱的。」
梁在野一邊說著知道了,一邊把文羚拽出來,攥著他雙手腕,硬把他從蜷縮的一團給拉直了,扒了衣服,讓大夫看診,還說這是他約了很久才騰時間過來的專家。
醫生把冰冷的儀器連接在文羚身上時,他無聊地盯著醫生的眼睛,笑了笑。
「醫生,不用治得太認真。」
「反正我也活得很潦草。」
文羚眼睛裡並沒有笑意,他皮膚很白,並且日漸減少血色,襯得鼻樑上眼角前的小紅痣異常鮮艷。
第43章
自從那次真刀真槍的不愉快過後,小嫂子就被大哥被束之高閣。他現在只能被迫再一次把稱呼從「親愛的」變回「嫂子」。
梁老爺子還沒斷氣,財產分割的會議卻幾乎每周都在老宅的會客室召開一遍,時而是大哥的前妻到場,時而是老爺子的幾個兄弟和他們的兒子們到場,場面總是以平靜開始,以混亂結束。
梁如琢對這件事已經厭煩了,他們口沫橫飛地談論公司和房產時,他總是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的蠟梅,尋找小嫂子曾經折過的那一截斷枝。
他心裡是責怪小嫂子的,讓小嫂子沒有安全感是他的錯,但不信任他是小嫂子的錯,嫂子來他懷裡時大概一早就做好了被大哥一把扯走的打算,這對男人的尊嚴是一種侮辱,也是對他愛情的鄙視。
嫂子大概真的不愛他,所幸他也不愛大哥。
唯一讓他情緒有所波動的事是大哥從樓上下來時一半臉頰是紅的。雖然不嚴重,但他還是看出來大哥被嫂子打了,不禁感嘆原來這世上真的有敢打他大哥臉的人,而他居然上過這隻勇敢的小野貓很多很多次。
家庭會議再一次不歡而散,叔伯兄弟們離開了,大哥走到他面前,凶神惡煞的眼神像要讓他滾。
梁如琢坐在沙發扶手上,手裡握著一杯茶。他用腳尖點了點地上的銀色手提箱,告訴他哥這裡面是嫂子的藥。
梁在野點了頭。
梁如琢跟他說裡面還有別的我的東西,你自己把藥拿出來。大哥狠狠瞪了他一眼,單膝蹲下來開手提箱上的鎖扣。
這還是第一次梁在野願意在梁如琢面前低頭。梁如琢忽然把皮鞋的鞋尖踩在了手提箱上,擋住大哥的手,垂眼俯視他:「大哥,你愛上嫂子了。你愛他。」
他哥說關你屁事。
這算是一種變相的肯定。也就是說他等不到小嫂子被扔出來的那一天了。
他也不想再等。也許愛情才需要忠誠而偷情並不需要,小嫂子背叛了他,走得十分決絕,一次也沒有回頭看過他,像幼兒園的小孩子們被家長接走那麼乾脆,為嫂子付出的那些感情似乎什麼也不曾得到,甚至讓他變成了介入別人婚姻的惡劣第三者。
他再一次來老宅是兩個星期後,中間缺席了一次,因為工作需要去實地考察了一段時間。分割遺產對他來說很沒意思,他既不缺錢,對這個家庭也沒有什麼歸屬感,來老宅只是因為他想來。
因為一條錄音,談判的天平向梁家嚴重傾斜,離婚這事兒已經板上釘釘。這一次唐寧撂下狠話,說一定會讓梁在野付出慘痛的代價,他們唐家從來就不是好惹的。她說得沒錯,唐家前身涉黑,即使轉了行,骨子裡也必然帶著黑道的狠戾勁兒。
送走氣急敗壞的叔伯和律師們之後,梁如琢坐在正對窗外蠟梅的真皮沙發上待了一會兒,喝完了一杯茶才拿上衣服走人。
樓上傳來一陣摔砸東西的噪音,大哥的嗓門低沉粗啞,很有震懾力地在吼,我不知道!我沒見過!我沒扔!
接著就是小嫂子歇斯底里的叫喊,讓大哥滾,別抱他,也別碰他的東西。
傭人們急急忙忙地跑下樓來,像在尋找什麼東西。一位年輕的小女傭看見梁如琢還沒走,匆忙低下頭躲著走,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倒退回來,左右看看身邊沒人才問:「二少爺見過一個袖扣沒?琺瑯的,侄少爺很喜歡,但不知道丟在哪兒了,正跟大少爺發脾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