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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5:35 作者: 麟潛
    「大人們真是非常古怪啊。」文羚坐在他臂彎里,乖軟地垂著睫毛為他一句一句地讀故事書,睏倦了就窩起來打瞌睡。

    梁如琢隔著口罩親了他的額頭,左手攬著他,右手拿著手機瀏覽抑鬱症。他的搜索記錄全是疾病相關,從醫院帶回的醫囑也翻來覆去背得很牢固。

    他最近常在社交軟體上騷擾李文杰,不是問心臟病患者的護理方法就是問抑鬱症的前兆,李教授不勝其煩,甩給他幾個醫學書籍的連結,讓他把病人送醫院來,不然就自己學吧。

    可是只要一提起去醫院小嫂子就會發抖,無論他怎麼哄都無濟於事,只好真的弄來了幾本書利用閒暇時間研讀,很快就掌握了些許皮毛,日常照顧總算是不在話下了。

    他們喜歡睡前聊天,梁如琢問過文羚平時在老宅誰來照顧他,文羚說自己不需要照顧,一直都是揣兜里一些應急的藥,各種情況都能應付。小嫂子很討厭老宅里笨手笨腳的傭人,討厭他們身上的抹布味,討厭他們在梁在野面前低眉順眼卻到他面前端詳打量的樣子,也討厭他們朝自己投來的怪異眼神,所以當他們一靠近他,他就會大叫,砸東西把他們趕出自己的小房間。

    但在梁如琢看來,傭人們至少表面上都是尊敬這位侄少爺的,兩年前大哥下這一條命令的時候他也在場,小嫂子不在,當時他應該在上學。是大哥讓所有傭人停工十分鐘,親自告訴他們他要接回一位侄少爺。

    這麼說來大哥一早就愛嫂子。

    但他像欺侮一條狗一樣對待嫂子,看起來又不愛嫂子。

    如果大哥的心思這麼容易被猜透,就不可能穩坐談判桌這麼久,梁如琢不再揣測無用的東西,他只知道他是愛小嫂子的,一旦愛上,他們就不能再做情人。

    文羚睡得很舒服,枕著梁如琢的肩窩囈語:「我讀到哪頁了……」

    梁如琢把他的髮絲掖到耳後,目光細細描摹著他的模樣。

    就這樣度過了一周,梁如琢再回來的時候帶了一束矢車菊,一個新手機和一本托福考試複習資料。

    文羚怔怔看著他,濕漉漉的手在小圍裙上抹了抹,把禮物接過來。

    他忍不住抱著花束跑去落地窗前照鏡子,藍色的花瓣把他蒼白的臉映得發冷,他笑起來,快活地對梁如琢說,他是第一次收到花。

    小嫂子的表情就像早春的天氣一樣多變,前一秒還心花怒放,下一秒就陰雲密布,皺著眉問梁如琢,你肯定不是第一次送別人花,對吧。

    哦對,他不止送過一個人花,關於這件事確實太抱歉了……梁如琢遲疑了一下,甚至心裡跟著內疚了幾秒,仿佛自己真的犯了錯一樣——然後忽然清醒,發覺自己又輕易被小嫂子牽著情緒走了。和他相處的時間越久,這種被牽著走的情況就越自然,越難以被發覺。

    文羚親了他一下,又興高采烈地去找玻璃花瓶把它們插起來了,就擺在餐桌上,吃飯的時候老是咬著筷子尖盯著它笑。

    小嫂子似乎可以用行動命令他:以後你每天都要帶一束花回來。但梁如琢對於寵愛他的小甜心這件事樂此不疲。

    晚上他親自在檯燈下教小嫂子做題,他的英語基礎很好,學托福並不困難,所以梁如琢直接讓他做真題,做錯了就用男人的方式欺負他。

    小嫂子可憐巴巴地趴在桌上連筆都拿不穩,反手去推梁如琢膨起血管的腰腹,哽咽著說,題太難了。

    梁如琢俯身在他耳邊讀聽力原文,比錄音語速更快,醇柔的聲線搔著文羚的鼓膜。

    「我聽不懂,不聽了……」小嫂子聲音顫抖,自暴自棄地扔了筆,轉過頭來和他接吻,扔了書跟他滾到床上去。

    今天文羚破天荒沒有蜷得緊緊的入睡,而是枕著梁如琢的手臂,側身睡在他身邊。

    梁如琢單手摟著他,半靠著枕頭翻看手機里有沒有錯過什麼新消息,大哥好像放棄搜捕嫂子了,放在從前梁如琢會覺得很沒意思,但現在他只覺得安穩了些。如果有需要,他會把小嫂子藏到大哥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去。

    突然發現畫師白羊在幾個小時前就發了微博,他像等到更新的讀者一樣欣喜地去刷:「小羊咩咩今天摘到星星了嗎?沒有,但摘到了花朵。」配圖是一束插在玻璃花瓶里的藍色矢車菊。

    沒有?梁如琢有點惱火。

    早上準備去上班前他還在懊惱這個「沒有」。

    文羚認真地擺開一排領帶和領帶夾,搭配了一套合宜的花色,利落地給梁如琢打在脖頸上。

    細白的手指偶爾在臉頰和脖頸的皮膚上蹭過,梁如琢很享受這個過程,但對於小嫂子打領帶這麼熟練這件事更加懊惱了。

    文羚抬眼與他對視了幾秒,邊給他整理襯衫領口邊說:「我只給野叔打過一次領帶,他不喜歡我配的花色就扯掉了,我再也不給他打了。我配的花色一點問題都沒有,臭做生意的就是審美差。」

    梁如琢扶著額頭笑出聲兒。

    上一期圖紙已然完工,梁如琢幾年前就在與國內商討國家公園景觀項目,中國並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國家公園,但一直在極力建設,梁如琢帶這麼多精英景觀師回國,首要任務就是設計這個龐然大物。

    他正伏案讀溫媛交上來的策劃稿,工作間的門忽然被一腳踹開。

    梁在野裹挾著一身寒風緩緩走進來,皮鞋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嗒嗒的冷峻聲響,大衣肩頭落著幾枚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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