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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5:35 作者: 麟潛
    那個可憐的女人獨自帶著孩子離開,十二年後才因為罹患重度抑鬱症和精神分裂,無法撫養孩子而被迫回到梁家老宅,她的脊背不再挺直,腰肢不再纖細,但她仍舊美麗。她死在了梁如琢十八歲的夏夜,殘酷地送了一浴缸猩紅血水當做梁如琢的成人禮。

    這是文羚原諒梁如琢亂說話的根本原因——他們同病相憐。

    文羚一直以為兩個人愛到深處情不自已才會接吻,後來遇上了梁在野,他又以為金主和情人之間會接吻,直到遇上樑如琢,他才知道||原來兩個同病相憐的人也可以接吻。

    接吻的標準一再降低,文羚就越來越難過,自己現在和碎紙機沒有什麼區別,吞噬和粉碎所有闖入他大腦的東西,親人的欺騙、旁人的欺凌、金主的暴力,還有不言而喻的愛情。

    他愛梁如琢的溫文爾雅,愛他的寧靜也愛他的熱情。被擁抱時也獲得了短暫的安全感,他想永遠躺在梁如琢懷裡,想對他放肆地大哭,然後被他溫柔地抱在懷裡哄。

    文羚最想叫如琢「叔叔」,哪怕他才三十三歲還很年輕,但他就是想這麼叫他,仿佛這樣就能獲得加倍的安全感。

    然後又為這個念頭悲哀,等新鮮感過去,對梁如琢來說他只是嫂子而已,可以隨手遺棄,或是還給兄長。

    他現在就像看著水中的月亮開心的小猴子,不敢主動去把他捧在手裡,因為知道只要一碰,月亮就消失了。真正擁有過梁如琢的是那個姓段的老師,他在梁如琢的一段時光里充當了「愛人」的角色,他們的擁抱和接吻是出於愛而不是偷情的刺激也不是同病相憐。

    他特別特別討厭那個姓段的老師,又不敢告訴別人,只會在心裡默默地討厭。

    文羚又發了一條微博。

    「小羊咩咩今天摘到星星了嗎?沒有。咩咩現在不想摘星星,咩咩想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剛放下手機幾分鐘,電話就響起來。

    「你在哪兒?」

    是梁如琢。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關切。

    文羚愣了半天,支吾問他怎麼知道自己的電話。

    梁如琢沒有回答,只是淡笑了一聲:「我終於能喘口氣了,來我這裡玩嗎?」

    「我……要畫畫。」文羚用畫筆輕輕攪著調色盤,輕聲問,「我可以……想你嗎。」

    一聽到梁如琢的聲音,他整個人都像烤芝士蛋糕一樣鬆軟起來。但其實他應該與梁如琢保持距離。

    因為梁在野在病床上抱著他的時候,用雪茄剪當做戒指戴在他的無名指上,對他說梁如琢是「bad guy」,告誡他,離壞叔叔遠一點。

    鋒利的剪片輕輕在手指皮膚上蹭,文羚怕得腿都在發抖。

    「……當然寶貝。你在害怕嗎。」

    第27章

    梁如琢照舊在校外轉角的店鋪門外等他,今天他朝對面輕輕張開手,小嫂子沒有像一隻撲進網的小蝴蝶一樣飛進他懷裡,而是默默望了他幾秒,一個人繞到獨木橋走過來。

    梁如琢把他放到副駕駛,扶著車門捏他的臉頰,忍不住吻他來證實嫂子微博里說的是違心的假話。

    文羚偏過頭,躲開了這個吻。恰好也躲開了梁如琢受傷的眼神。

    「心情不好嗎?」梁如琢坐進駕駛座,等紅燈時指尖略顯焦躁地輕點著方向盤,對文羚淡然微笑,「后座有禮物給你。」

    ……

    「honey?」

    ……

    文羚一直魂不守舍的,突然回過神,懵懵地揚起睫毛看著梁如琢。

    后座放著一個纏繞藍色絲帶的禮物盒,文羚忍不住爬起來跪在座位上,好奇地伸手去拿:「給我的……?」

    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收到禮物。

    梁在野也時常送給他一些東西,但都沒有這樣包裝成禮物過,最多是品牌原裝的禮盒,看商標就能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那種。而且不是「送」,是「賞」,梁在野會在下班之後,邊解領帶邊把東西扔到沙發上,然後漫不經心地說「喏,xx展會/快閃店/品牌方給的。」

    「小心點。」梁如琢目視前方,一手搭著方向盤,一手扶著小嫂子的腰,降低了速度。

    文羚把禮物抱在懷裡,指尖悄悄撫摸外包裝皮紋紙的紋路,忍不住翹起嘴角,連帶著他來時沉重的心都輕快地蕩漾起來。

    「我想拆……」文羚有點興奮,後背都不再貼著靠背了,「如琢我好想拆。」

    「親都不讓親,還想拆禮物,看看得了。」梁如琢笑著看了他一眼,頰邊的梨渦又顯現出來。

    文羚抿了抿唇,心情低落下來,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無名指的指根,刀刃刮過的地方隱約刺痛。

    小嫂子就跟小孩兒似的,表情豐富得令人驚訝,十分鐘內心情已經像過山車似的變化了好幾次。梁如琢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文羚小心地拆開包裝紙,裡面躺著一盒M?Graham水彩,頓時眼睛都亮了——這種水彩產自俄勒岡州,質地厚實濃郁,顏色豐富和諧,而且國內買不到。

    梁如琢輕鬆道:「同學幫我弄來的。」他自然地借著這個契機問起文羚的生日。

    文羚脫口而出說10月21號,但其實這是身份證上的日期,從六歲開始就沒再過過生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天。他問過梁在野,但在梁在野那兒他的生日可以是任何一天,取決於金主的心情,有時候一周內就能過兩次,有時候時隔一年也沒人提起。但這不是什麼大事,舊情人變成風景是遲早,金主沒有必要去記住一道風景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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