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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5:35 作者: 麟潛
梁如琢拿起手機,平和道:「不好意思,這邊忽然有點事,晚點兒再跟您談。」
他把文羚提了起來,手掌用了幾分力道,不容拒絕地把人按在了懷裡,一手箍著他的腰,另一隻手剝開了文羚緊身的牛仔褲,用棉簽沾著藥膏抹到了裡面的傷口上。
困囿在舊櫥窗里的藝術品應該被解救,這理由足夠冠冕堂皇。
文羚掙扎了兩下,因為實在太疼,精力全用在忍痛上所以看起來乖了許多,趴在梁如琢腿上腦子一片空白。
他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一圈滲血的牙印,額角冷汗順著臉頰直淌,嗓音因為劇痛而變了調,細細地叫他:「如琢……」
窗外檐上凍著一串冰掛,其中一顆掉落下來,在窗台上碎成了幾段,陽光照了進來,在地上鋪了一條蜂蜜色的光帶。
梁如琢把藥瓶放到桌上,輕拍著文羚的後背安撫,沉默許久,帶著笑意低頭問:「你剛叫我什麼?」
文羚慌了,他也不知道。只是這個名字在心裡放了太久,成了痛到難忍時的一劑藥。
「哥……梁哥?」文羚努力去想一個稱呼來彌補這次失言。
「你管老大叫叔,管我叫哥,不合適。」
文羚想了很久,表情更加困惑了。
梁如琢笑起來,蜂蜜色的陽光落在他半個肩膀上,微微上挑的眼褶也鋪了一層斷斷續續的光影。他低下頭,與文羚相隔一個關懷之上曖昧未滿的距離。
在聽到文羚細若蚊吟的一聲叔叔之後,滿意又新奇地回味了一會兒。
文羚後知後覺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戲弄了,小心地從梁如琢身上爬下來,鑽進被窩裡面對著牆,下逐客令來掩飾自己的不安:「不是圖紙有問題嗎……我不用照顧,輸完液我自己打車回去。」
梁如琢安穩地坐在床沿邊,兩條長腿輕鬆交疊:「我的圖紙從不出錯。」
這次他拿到的工程是高碑店被動房區域景觀,上邊十分看好被動式建築,開發商只要建被動房就能立刻審批,但很多開發商投機取巧,在氣密性指標上偷工減料,基本上達不到符合要求的6.5。他們反覆找梁如琢,根本不是景觀圖紙出了問題,是想借著梁如琢的人脈,讓科研院從監測指標上降個標準矇混過關。
這種沒意思的瑣事什麼時候處理都一樣。
病房裡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一開始那種難堪的感覺並不明顯,但隨著遮擋床位的藍色棉簾被護士摘走,身體再一次暴露在別人的目光下,文羚躲進了被窩,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背對著所有人。他感到一種生理上的不適,心臟似乎被一層細密堅韌的紗網勒緊了,有血從網格狀的傷口中蔓延出來。
他摸索著找到枕頭旁的手機,想把之前發過的微博都刪掉。他甚至覺得有點噁心了,仿佛剛從泥濘暴雨中趟過來的自己一頭扎進了整潔的婚紗店。
文羚一直沒找到機會刪微博,窩在棉被裡,消毒水的味道灌滿了鼻腔。梁如琢的聲音好像只隔了一層被褥,在他身邊不緊不慢地獨自說話。
「謝謝你給我擋酒。老大的惡作劇一直都很讓我頭疼。」誠懇的語氣絲毫聽不出他並非真心實意道謝,但文羚聽不出來,他的朋友很少,難免會把另有所圖的溫柔當成善意。
他太疲憊了,慢慢睡了過去,身上的疼痛在藥膏作用下減弱了一些,半睡半醒間還能聽見梁如琢溫和的談話聲。這麼多年了,他終於安心入睡。
牆上的陽光忽隱忽現,外邊的天格外透亮。梁如琢沒有走的意思,反而和剛進來的那位大媽聊了起來。
大媽剛好住這間病房,熱情地洗了兩個蘋果放在梁如琢手邊,拉過椅子聒噪地攀談,問問多大年紀,結婚了沒,還問起文羚。
「原來是侄子。」大媽喃喃地說,「我看你抱著他……嗨,我們小區里就有一對兒,這是病,得治。」
「嗯,得治。」梁如琢半靠在看護椅里,彎著眉眼應和,一邊解開襯衫領口的紐扣,衣袖松松挽至手肘。他習慣周旋於眾人之間,親切和善,容光煥發。
他看了一眼手錶,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六人病房的門被護士推開,發出吱呀一聲響。文羚睡眼惺忪翻了個身,朝門口望過去。一位右手打著石膏的中年男人神色憔悴地走進來,身上還穿著酒保工作服。
文羚認識他,那杯他替梁如琢擋下來的高度烈酒就是這個人調的。姓楊的常常給梁在野送些典藏酒,他在前門有家店面,偶爾得麻煩梁在野照拂一二。
酒保第一眼先看見了文羚,兩人剛好目光交接,文羚不喜歡他,翻了個白眼躲進了被裡,心裡感慨著真是報應。
緊接著,酒保又看見了梁如琢,身子猛地一震,腳步戛然而止,打著石膏的右手在脖頸上掛著搖晃了一下。
梁如琢從談話中分出目光瞧了他一眼,轉過身來熱絡道:「楊先生?兩天不見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楊宇的臉色漲成了豬肝紅,又迅速褪成了死灰,惶恐地退了兩步:「梁如琢,你、你……你等著蹲局子吧!」隨後連藥也顧不上換,倉皇逃了出去。
大媽驚訝地追到門口四處看了看,那人連電梯都顧不上等,跑著下了樓。
「嘿,這是誰啊,神經病呢。」
梁如琢像完成了一件工作般輕鬆地舒展了一下身體,拿了外套到文羚身邊問:「睡了一覺,好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