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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4:05:35 作者: 麟潛
梁在野當然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從小就是如此。梁如琢摸了一把耳後那道淺疤,指尖輕輕叩著桌面。
下午司機開車,陳宇然得去學校接他弟弟,順便拽上了梁如琢。進門時看見一輛寶藍色瑪莎停在校門口,陳宇然吹了聲口哨:「現在的小孩兒都被慣成什麼樣兒了,我弟要是敢這麼招搖,我打掉他的腦袋。」
今天是油畫系作業展,在長廊掛了一面牆。
有幾位老師是見過梁如琢的,帶著一股受寵若驚的熱情地走過來帶領參觀孩子們的作業,一一介紹幾位優秀學生的作品,幾個研究生在一邊舉著手機錄像。
梁如琢慢慢地踱步,目光在每個富有生命力的年輕作品前大致略過,終於在一幅黑漆漆的畫前駐足。
畫面是深藍色,無數雙手占據了構圖的主要位置,每一雙手都捧著一件珍貴的東西,或寶石或絲綢,或是女人的腳,畫面正中心留有一道空隙,一隻螢火蟲孤獨地閃著光。作品名字叫《沒人要》,梁如琢看了一眼作品右下角的署名,是文羚。
趙老師是文羚的指導老師,對梁如琢注意到自己得意門生的這一舉動非常驕傲,但也有一點不安:「文羚是我特別好一學生,但這次的作品還是過於幼稚隨意了,他之前的畫都很有深度,您要是想看我這兒有存檔。」
「不用麻煩,我也是一知半解。」他輕笑道。梁如琢其實不支持學生全都走疼痛深度風,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經歷過慘痛的人生,能表達出彼時彼刻的感情,這樣的真實是更為難得的。
但從這幅畫裡,梁如琢真切地感受到了疼,也從暗淡的色塊中看見了光。
趙老師笑他謙虛。誰不知道梁如琢主修景觀,但因其接受的藝術薰陶和本身的藝術天分對畫作見解獨到,眼光毒辣,要是哪幅畫剛好入了他的眼,得了幾句點評,絕對會有一批投機者花大價錢購下來收藏或送人,這也是這些尚未步入社會的學生們出頭的捷徑。
每個作品右下角都註明了作者和聯繫方式,鬼使神差地、梁如琢去掃了那個碼。
——文羚在自己書桌前整理成績單,和英語四六級的證書摞在一起,整整齊齊放在一本塑料文件夾里。
他只能站著收拾,因為只要一坐下來裡面就撕裂似的刺痛。其實他想躺一會兒,但也許躺下就起不來了,他不想連上廁所都得求室友扶自己,索性自欺欺人地硬撐著,可能下一分鐘就沒有這麼疼了。
梁在野很少讓他傷得這麼重,不知道他們在病房裡進行了怎樣令他暴怒的談話。這次大概要養個幾天,早上和中午他都只敢吃一點粥,不然會更痛。
四肢連稍微挪動都十分吃力,身上一陣一陣冒著虛汗,也許應該去買點藥,但不知道該買什麼,他特別渴望有個人能告訴他那個地方受傷了該怎麼辦,但是沒有人,這個世界上他想不出來有誰願意不帶惡意地幫他減輕一點疼痛。
邊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他湊過去看了一眼,是微信的新聯繫人申請。平時經常有大小甲方加這個號約稿,偶爾也有學弟學妹們從作業展上找到了聯繫方式來撩兩句,文羚隨手通過了申請,說了一句您好,對方也沒回復。
頭像還挺帶感的,文羚翻了翻對方朋友圈,只有一些轉發的展會連結,沒什麼有用的信息,轉頭就忘到了腦後。
寢室里除了他還有一個人在,陳凱寧抱著一個籃球躺在上鋪哼歌兒,心情不錯。這小子平時都是「六十一分我不要,把那一分減掉」的選手,這回好不容易拿了一回獎,最近天天給他哥打電話要這個要那個的。
文羚抱著自己的文件夾,低頭捋了捋,這裡面有幾張成績單和獎學金證書,連英語四六級都是六百高分通過。有時候他也想和家人像這樣打一個電話,但沒有哪個人願意聽他講一些學校里瑣碎的歡樂和困苦。
陳凱寧從上鋪探出頭來:「文羚兒,我還差兩張精微素描,下周還得交三千字學期總結,我真禿了,幫兄弟一把吧。」
「誰是你兄弟。我還得給林大公子畫比賽的畫呢。」文羚嘁了一聲,抬手碰了碰頭,摸到了昨天梁如琢扶的那個地方,心情才又雀躍起來。
他的手被上帝吻過吧,不然怎麼可以療傷。
「呸,他讓你畫你就畫,你有沒有點兒骨氣啊……你身體又不好,平時畫稿子都夠累了,哪有空管他,換我就舉報他。」陳凱寧沮喪地把腦袋搭在籃球上,他也知道林權達是馳林控股的大公子,一般人惹不起,連老師都拼命拉著拽著給他找分兒抹處分,就為了讓那混世魔王趕緊畢業出國,這差事是老師私下找文羚辦的,文羚要是接了,那皆大歡喜,費點心罷了還能拿錢,要是不接,麻煩可就大了。
文羚停了手,撩起髮絲掖到耳後,:「那也得讓他給了錢再說,我可不白受這頓支使。」
不一會兒,趙老師的電話過來了:「文羚兒,最近沒安排吧?你準備一下,下月初跟我去hb園博策劃會,帶你見位大師,人家挺欣賞你的,能說上話就更好了。」
「有點事兒。」文羚翻了個白眼,這個月得給林大公子趕工了,真沒空。
「嘿你這孩子,什麼事那麼重要,你當誰想見梁如琢都能見得著呢!」
文羚差點把手機摔了:「梁如琢……欣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