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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58:03 作者: 顏月溪
    「我這個還行。」對任天真,傅冬平捫心自問,並沒有十成的把握。他也在不斷尋找跟她最契合的相處方式。這段時間甜蜜的小日子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但時時有暗cháo涌動。

    「一開始都這麼說。」朋友嘆了口氣,「我不就是個例子,給她找老師、送她進電影學院、去各地參加選秀節目,結果怎麼樣,紅了以後直接爬了影視公司老闆的床,回頭還給我來一句,感謝我多年栽培,她一直視我為恩師……我操,老子花大錢培養她,就為了換她這句話?」

    傅冬平乾笑一聲,心裡無比沉重,可還是撐著面子,「她還小呢,小女孩心思,嚮往萬眾矚目、出人頭地,等她接觸了,自己就會知道,寶押在她身上,輸了我也認了。」

    朋友見他這麼說,也就不再多勸,話題轉移到別的事情上。

    鷺島大學,任天真抱著幾本書從圖書館出來,初夏暖烘烘的夜風帶著撲面的流螢,讓夜晚變得燥熱無比,穿過一片灌木叢,是個人工湖,種滿了蘆葦和荷花,此時六月里,荷花都還沒開,但荷葉已經綠了,點點繁星般的螢火蟲在荷葉間低飛,格外有一種美感。

    「天真----」有人在身後叫她。任天真回頭一看,是溫嘉明,心頓時怦怦亂跳,她本以為,他們會老死不相見。

    溫嘉明從幽暗的花木間走來,月光投下的影子讓他一張臉先是看起來斑駁不清,接著又帶了一層清冷的光輝。

    他的頭髮理過了,看起來英俊如昔,任天真站定,叫他:「找我有事?」

    「聽說你的論文答辯得了優秀,恭喜你。」溫嘉明一時間沒找到適當的話題切入點,先客套一番。哪怕他在講台上妙語連珠,到了這個女孩面前,仍有拙於言辭的時候。

    任天真一愣,表情淡淡的,「謝謝。」

    「工作找的怎麼樣了?」溫嘉明終於走到任天真面前。任天真告訴他,「下星期電視台主播筆試,筆試過後還有三輪面試。」

    說到此處,兩人再無話可談,可誰都沒走,就那樣站在原地,看著荷塘月影,和紛飛的螢火蟲。

    「畢業證領過了嗎?」

    「前兩天就領過了,好多同學找工作都要用畢業證和學位證,系裡提前發了。」

    「你畢業了。」

    任天真不知道他這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跟自己說話,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乾澀,於是她輕輕問:「怎樣呢?」

    「好好準備你的考試,你是個很優秀的學生。」

    說完這句話,溫嘉明走了,融入一片幽幽暗暗,甚至能看出來有點踉蹌。他明明才四十歲,怎麼背影看起來像個老人,任天真目送他離去,反覆咀嚼著他最後那句話的意味。

    傅冬平打來電話,嘰里咕嚕口齒不清,任天真不知道他說些什麼,走到有光的地方,叫道:「你說清楚點,我聽不清。」

    「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飯,剛剛結束,天真,你這兩天都沒給我打電話,考試準備得怎麼樣了?」

    任天真自然聽得出他這句話里的重點,跟他解釋:「昨天我們模擬面試一整天,全封閉的,所以我才沒打電話給你……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一點,一點點……不多!」傅冬平坐在計程車后座,不斷扯著領帶,想鬆開衣領子。

    「怪不得我聽你說話跟大舌頭一樣,你沒開車吧,喝酒不能開車的,千萬別開車。」任天真不放心地問。

    「沒開,我打車回家。」傅冬平終於解開了礙事的衣領,得以喘一口氣。酒勁一點點上來,他的頭有點痛,眼皮子發沉直想睡覺。

    「那好,你自己注意點。」任天真料想他也不會出什麼事,放下心來。

    「天真,有個事情我想問……問你,你必須回答我……」

    「什麼事啊?等你酒醒了再問不行嗎?」

    「不行,就得現在問,不然我睡不好。天真,在你心裡,我是不是……跟別人不一樣?我聽說女孩子對第一個男人會不一樣,是不是真的?」

    任天真聽到他最後問的那句話,氣得火苗蹭蹭往頭頂竄上去,「神經病,直男癌!」

    難怪他不敢在清醒的時候問,而是借醉裝瘋,酒後說的話,對方想聽的,可以理解為酒後吐真言,對方不想聽的,也可以用糊塗醉話來辯解。

    傅冬平聽她在電話里罵自己一連串國罵,心酸地笑了半天。

    天真,我真的很愛你……傅冬平最後迷迷糊糊地念叨一句,但手機里已經傳來嘟嘟聲,他疲倦地閉上眼睛。

    不知道任天真聽沒聽到他最後那句話,在那一瞬間他是有點清醒的,但是舌頭依然不由自主,說不出完整句子。

    任天真回到宿舍里,廖青照例不在,她打開檯燈獨自看書,沒過多久外面就颳起了大風,吹得樓前的花木沙沙作響。

    雷聲伴著雪亮的閃電劃破夜空,風卷著沙塵進來,幾乎就在一瞬間,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任天真去關窗戶,赫然看到樓對面的樹下站著一個人,傻呆呆地看著她們的窗戶,也不知道找個地方躲雨。

    從壁櫥找了一把傘,任天真跑下樓去,風雨太大,她的摺疊傘根本不起作用,三下兩下傘面就被風吹翻了,她索性把傘扔了,一口氣跑到路對面,把那個人拉進宿舍樓里。

    直到關上宿舍的門,她才衝著那人嚷嚷,「你幹嘛傻站在雨里,雷雨天樹下會導電,你有沒有常識,虧你還是大學教授呢。」

    溫嘉明顧不得擦掉臉上的雨水,看著眼前這個一身濕透、和他同樣狼狽的女孩,什麼話都沒說,上前一把抱住她。

    任天真驚呆了,雖然這個結果她也並不意外,知道他遲早會忍不住的,然而,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她的心裡又充滿了心酸和苦澀。

    「臥了個大槽,這雨說下就下,害老娘淋成落湯雞。」

    廖青猝不及防衝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三個淋成落湯雞的人如遭雷擊,全都目瞪口呆。

    廖青反應快,給他倆台階下,「溫教授,你也來躲雨呀?」

    溫嘉明已經鎮定下來,向廖青微微一笑,「雨下得太急,我沒帶傘,這會好像小了一點,我先走了。」

    窗外依然風雨大作,但這間小小的宿舍他顯然是不能待了,匆匆告辭而去。廖青等他走了,把宿舍門關上,一回身,任天真還呆在那裡。

    廖青雙手叉腰,點點任天真的肩,「問題很嚴重,你最好交代清楚,我先去洗個澡,等我出來審你。」

    ☆、第42章

    等兩人都洗了澡坐在各自床上晾頭髮,任天真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廖青嘆氣,「這可比黃金檔電視劇還精彩,天真,你行啊,腳踩兩隻船,兩隻船還都死心塌地的。」

    「我沒想這樣。」任天真否認自己腳踩兩隻船。

    「沒想這樣你不跟他說清楚?你已經有主了,不是以前。哼,我這暴脾氣,溫嘉明這算什麼呀,當初追他的時候他不表態不珍惜,現在有人來搶了,他倒冒出來插一腳。」廖青替傅冬平憤憤不平。

    「我心裡也煩著呢。」任天真很矛盾,怪溫嘉明,那時候為什麼不跟她說,等到她畢業兩人再開始呢?他什麼都不說,結果現在又這樣,讓她怎麼選擇?

    廖青斜睨她一眼,見她一臉苦惱,沒好氣,「現在有兩個選擇放在你面前,一,和傅冬平說清楚,說你還愛溫嘉明,失戀時一時想不開才勉強接受他;二,和溫嘉明說清楚,你已經移情別戀,請他繼續維持教授的高冷,不要騷擾女學生。我友情提示你,如果你選一,會死得很慘。」

    任天真撇著嘴,托腮不語。

    廖青坐到她對面,苦口婆心勸她:「我可不是危言聳聽,那個傅冬平不是省油的燈,你都把人家睡了,現在要反悔,他不會放過你的。」

    「那他想怎樣,殺了我嗎?」任天真哼一聲。

    「你不會告訴我,你想選一吧?」廖青恨鐵不成鋼地問。當初溫嘉明怎麼傷她的,她難道忘了?

    「我不知道,也許……」任天真思索片刻,「兩個我都不想選。」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兩個都讓她心裡很亂,尤其是傅冬平找來白素和李教授替她治病,總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感。

    「兩個你總得要一個,人心不足蛇吞象,到頭來可別弄得一個都沒有,看你上哪找地兒哭去。」廖青快言快語。

    也不管頭髮幹了沒有,任天真煩惱地躺在枕頭上,這一晚溫嘉明的舉動在她心裡投下一枚原子`彈,讓她久久不得安寧。

    考慮了一晚上,她決定躲開這個是非之地,搬回家去住。

    曲霞看到女兒提著行李回家,意外的驚喜,「天真,你們放假了吧,早就該搬回來的。」

    任天真不想令她擔心,搪塞:「領了畢業證以後,大家基本上都搬走了,很多人急著找工作,連畢業典禮都不參加。」

    「畢業典禮是哪一天,我和你章叔叔帶天霖過去。」

    「六月二十號。」

    任天真提著行李回房間,收拾自己的東西。曲霞見女兒情緒似乎有些失落,本想問問她,看時間差不多,急著上班也就沒多問,想著等晚上回家再問也不遲。

    傍晚,傅冬平打來電話,「你怎麼關機了,電話一整天沒人接聽,我打到你宿舍,廖青說你搬回家了。」

    他似乎已經忘記前一晚喝多了說的那些醉話,任天真想起來還有些悻悻的,卻也不跟他計較,跟他說:「大家都走了。」

    「你不是說等禮儀培訓結束再回家,怎麼提前了?」

    「沒什麼特別理由,就是覺得畢業季學校亂糟糟的,不想住了。」任天真不知該如何跟他解釋。

    「那我現在去看你,好嗎?」

    「好。」任天真除了這個字,沒有別的話可說。難道能說不好,讓他不要來?

    這邊她剛把傅冬平的電話掛了,那邊溫嘉明又打電話來,猶豫著接還是不接,最終還是按了接聽。

    「天真,去宿舍找你,廖青說你搬回家了?為什麼這麼急?」溫嘉明的聲音聽起來清朗溫和,帶著點平常很少流露的關懷情緒。

    為什麼這麼急,你不知道?任天真對他明知故問有點惱火,「我都畢業了,還住學校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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