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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58:03 作者: 顏月溪
    「您的意思是,天真幻想出來的自己是她需要依賴的、彌補自身性格不足的一個人格?」

    「是這樣,當一個人處在兒童期的時候,父母對她的影響最大,天真很崇拜她的父母,也依賴父母,隨著父親去世、母親改嫁,這種依賴一下子就消失了,母親和繼父對她的疏遠,也許他們自己都沒察覺,但是孩子,年幼的小天真,她是體會得到的。」

    李教授的分析非常有條理,傅冬平不住點頭,「我也這麼想,曲阿姨雖然也疼天真,但是因為恨天真她爸爸,潛意識裡對女兒產生了疏遠的心理,天真其實很渴望父愛母愛,但他們都忽視了她。」

    李教授說:「你剛才提到她的次人格出現頻率提高,是只在你一個人面前出現,還是也有其他人在場?」

    傅冬平把他第一次看到任天真次人格的情況大致描述一遍,並且強調,眾人在雲夢山玩筆仙那一次,任天真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樣。

    「後來的幾次都只有我在場,她攻擊了我,還試圖攻擊她繼父。」

    「看來這個人格有很強的攻擊性。」李教授插話。傅冬平點頭,「對,而且很喜歡挑釁。」

    他又把次人格後幾次出現的情況描述一遍,李教授若有所思,「看來她除了遇到跟父親有關的事會失控,大多數情況還是因為你。」

    「但我一直不知道,她在雲夢山那一次為什麼會用火把攻擊我,打我的頭。」

    「她的次人格,也就是潛意識,大概已經預感到危險,打暈了你是不想讓你再冒險。」

    傅冬平簡單地把自己和任天真、溫嘉明之間的事說了一遍,也說了他的困擾,天真的主人格並不完全愛他,他能感覺到。

    李教授點點頭,「這種事還是要慢慢來的,她現在對你很依賴,包括她的次人格,也很依賴你,你不妨善加利用,也許能化解她的心結。」

    白素和任天真回來的時候,傅冬平和任天真商量,讓她留在白素家住幾天,李教授想進一步了解她,任天真雖然有些不情願,卻也答應了。

    傅冬平走的時候,任天真送他下樓。

    白素走到窗邊往下看,那兩人從樓道出來,走向傅冬平的車,到了車前,他寵溺地捧著她的臉,像是交代她什麼,她不住點頭,他吻一下她的臉,打開後車門讓她上車。

    很長很長時間,任天真才返回,進門時臉頰緋紅,抬眼看到白素抱臂看著自己笑,不好意思地也跟她笑笑。

    夜晚,李教授被安排在客房休息,白素和任天真睡在主臥的大床上,兩人都睡得很早,任天真很安靜,呼吸幾不可聞。

    朦朧中,白素似乎聽到什麼動靜,睜開眼一看卻把她嚇一跳,一個黑影站在床對面,通過窗簾fèng隙透過來的光,依稀可辨是任天真。

    她披散著頭髮,定定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白素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天真,怎麼不睡?」

    「睡不著,起來走走。」任天真表情淡漠,機械性地移動到窗口,看著窗外的夜景。

    要不是親眼所見,簡直以為她是個幽靈,白素一陣心悸,忽然想到,這不是天真平常和人說話時的樣子,這很有可能是她另一個人格,心生一計,隨手打開床前的落地燈,披上外衣下床去。

    兩人都站在窗口的時候,任天真幽幽看著窗外說:「你不是為我來的,是為他來的。」

    這語氣越發不像天真了,白素心如明鏡,有意微微笑著,「何以見得?」任天真指了指窗台,「下午我送他下樓的時候,你一直站在這裡看我們。」

    白素怔了怔,挑眉,「你都看見了?」

    「看見了。」任天真看向她,表情中帶著詭異的笑,「而且我回來的時候,你最先看的是我的嘴唇。」

    白素沒想到天真的這個人格竟然聰明細心至此,顯而易見,她也知道這次治療對她意味著什麼,所以才故意來試探自己。

    「所以呢,你想跟我說什麼?」

    任天真頑皮地嘟嘴吐了口氣,「他是天真的,你搶不走。」

    「你不是天真?」白素抓緊這個難得的機會,或者說她難得的漏洞,反問她。

    「我當然是天真,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任天真反應很快,笑起來的表情像個無邪的孩子。

    白素笑著嘆息,「你想多了,我的目的沒有那麼複雜。」

    任天真垂首不語,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表情惆悵,白素輕撫她頭髮,「天真,你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說出來心裡會舒服點。」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愛他,但他對我太好了。」任天真囈語一般說。

    白素眉頭皺了皺,「愛和感動並不是很難分辨的吧,愛情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對方,看到對方心就要融化一樣,而感動只是一瞬間的。」

    「那你能分辨什麼是愛情和性的衝動嗎?」任天真反問她,「愛情歸根到底也就是兩□□望的延伸。」

    白素愣住了,天真不知不覺中就給她下了一個套,讓她無法回答。

    「姐姐,想跟一個看起來不錯的男人睡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別口是心非就行。」任天真丟下這句話,跑回床上鑽進被子裡。

    白素氣得胸口不停起伏,天真的這個人格實在太狡猾太壞了,讓人防不勝防,而且她知道自己沒法把這一晚的談話盡數告訴傅冬平,只能吃啞巴虧。

    第二天早上,白素起床後走到客廳,看到任天真和傅冬平陪著李教授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白素姐,你快來吃呀,冬平買了好多好吃的送來。」任天真甜甜地笑。

    白素點點頭,去洗手間,她不確定那是天真的主人格還是次人格,她太複雜了,太擅長洞悉人心,普通人根本不是她對手。

    洗乾淨臉,白素拿毛巾擦臉,無意中看到垃圾桶里有張驗孕試紙,立刻猜到是天真故意丟在那裡的,悄悄走到門口看向客廳,天真跟傅冬平對話的時候,看不出任何表情上的破綻。

    而傅冬平幾乎是每隔一會兒就要看天真一眼,看看她有什麼需要,戀愛中那種動人的柔情在他眼睛裡、肢體語言裡一覽無餘。

    白素轉過身,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天生麗質,哪怕不施粉黛,她也美得很,可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缺少一種感染力,而那種東西,天真身上有。

    白素回到客廳吃早餐,那兩人早已吃完,正站在陽台上卿卿我我,白紗窗簾飄來飄去,他們的影子也若隱若現。

    「還住得慣嗎?」傅冬平輕撫任天真的臉,見她氣色很好,顯然昨晚睡得還不錯。

    「還行,我睡覺不挑地方。」任天真的視線越過他肩膀,看向客廳的白素,見白素正低頭吃飯,又把臉抬起來看傅冬平,「你家離這裡那麼遠,你不用一早就來的,早上還能多睡會兒。」

    「我擔心你住不慣,所以一早來看看。」

    已經習慣了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日子,偶爾分開,他就很想念。任天真頭靠在他懷裡,想著心事。

    傅冬平的手撫摸著她頭髮,輕輕托著她的頭,強迫她仰臉看著自己,「你安心住幾天,好好配合治療,過幾天我就接你回去……別耍花樣。」

    臉低下來貼著她的臉,耳鬢廝磨情意無限,外人看來這兩人簡直恩愛得不行,只有他倆心裡知道,這是一場較量。

    任天真被他緊緊抱著,想推開他卻使不上力氣,雙拳無力地捶在他心口,暗自泄氣,看來他真是她命里的克星,她能瞞得住所有人,就是瞞不住他。

    「你不要叫我走。」她忽然說,目光依戀、一瞬不瞬看著他,小動物一樣蜷縮在他懷裡想從他身上汲取溫暖。

    「你安分點,別總出來搗亂,聽到沒有?」

    「那你愛我嗎?」她渴望的看著他。傅冬平狡獪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走的時候,沒讓任天真送他,卻瞥了白素一眼,白素會意,跟他出門。任天真看在眼裡,當著李教授的面卻也不好多說。

    走出電梯,白素才說:「她病得挺重的。」

    「我知道。」

    ☆、第41章

    「到時候你別捨不得,我們會用催眠加藥物療法治療她的解離性失憶症,過程可能會有痛苦。」

    傅冬平沉吟著,「慢慢來吧……只要她次人格不搗亂,我並不想用極端的方法對付她,那對她也不好。」

    他一直在考慮,也一直在擔心,如果次人格那麼快就消失了,天真對他的愛和依賴會不會也跟著消失?就像剛才在陽台上,天真看著他的眼神和平時都不一樣,那目光里有強烈的愛。

    「但你無法保證她什麼時候好,什麼時候不好,她是隱藏起來的,傷人於無形。」白素吁了口氣,從傅冬平的態度來看,他對任天真是狠不下心的。

    「要是她的兩個人格最終合一,那就最好了。」

    「很難,幾乎沒有這樣的先例。」

    上車前,傅冬平忽然停住,看著白素笑,「認識這麼久,你現在能把真名告訴我了嗎?」白素驚愕於他的聰明,反問他,「你怎麼知道白素不是我的真名?」

    「那我還能叫衛斯理呢。」

    白素哧一聲笑,半晌才告訴他,「我叫白紫汐。」

    白紫汐,傅冬平默念著她的真名,覺得這個名字固然很有詩意,但白素似乎更適合她,聰明幹練,又善解人意。

    一星期以後,白素打電話給傅冬平,告訴他,任天真搬回學校去住了。

    「她的治療方案,李教授都交代給我了,但我想你還是得先跟她談談,通過這些天的觀察,我們發現她對治療有一定的牴觸心理。」

    「知道了。」傅冬平並沒有多問,任天真的想法他大致也能了解,那丫頭表面上不聲不響,心裡很有一套想法。

    天真參加電視台筆試的日子快到了,這幾天正在加緊複習,治療的事勢必要緩一緩,不能讓她產生逆反心理。

    為了她能順利通過考試,傅冬平替她疏通關係,請那個在電視台任職的朋友吃飯,並且投其所好送了對方一套價值數十萬的晚清瓷器。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朋友開他的玩笑,「挺捨得在那丫頭身上花錢呀。」傅冬平笑笑,「她一直夢想當主播,成全她。」

    「那你可得看緊一點,這一行我見多了,翅膀硬了以後你根本管不住她。」朋友給傅冬平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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