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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58:03 作者: 顏月溪
「我警告你,不許占我的床,不然的話,回來大刑伺候。」任天真威脅地說。廖青又是一笑,很可愛地舉手發誓,「我保證,絕不碰你的床。」
任天真正待說話,有人打電話給她。
「天真,星期六在海天一色有兩場婚宴,你去不去?」
「去啊,一場給多少?」
「一場給兩千,另一場一千五。」
「好,周六我中午過去。」
跟她通話的莊自明是生物系的研究生,打得一手好架子鼓,經常在校外接一些婚宴、生日宴上的演出活動,任天真跟他都是學校樂隊的隊員,因此他有演出的時候也會叫上任天真。
「毒糙又約你去趕場了?」廖青故意把耳朵湊過去聽任天真的電話。
「什麼毒糙,不要亂起外號。」
「又不是我起的,是那些本科生,追他追不到,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毒糙,獨來獨往,還有毒。」
「他每次跟我說話也不超過十句。」任天真說。
「聽說他家條件不怎麼好,是不是有點自卑啊?可我看他的氣質拽拽的,又不像窮人家的孩子。」廖青八卦地問。這大概是全校女生都想知道的事。
「我哪知道,他又不會告訴我。」
☆、第22章
第二天一早,鳳凰山氣象觀測站的人派來一輛半新不舊的皮卡車接任天真。開車的人自稱老徐,是氣象觀測站的工程師。
「徐工,真不好意思,讓您親自來接。」任天真坐上皮卡車,才發現這車不是一般的破。老徐笑笑,「站長安排的,說是鷺島大學的研究生要去我們那裡實習,讓我接待一下。」
車雖然舊,開上路倒也穩穩噹噹,老徐主動給任天真介紹了鳳凰山觀測站的情況,並且告訴她,「雖然我們那裡遠離市區,但是是全市最好的氣象觀測點,視野開闊不說,設備也是最好的,你去的話,能學到不少東西。」
「您在那裡工作多久了?」任天真問老徐。老徐告訴她,快三十年了。
「山上有宿舍,我們加夜班的時候會住在那裡,宿舍都給你打掃乾淨了,你一個單身小姑娘住,還算寬敞。」老徐見任天真沒帶多少行李,把車開到附近的超市,讓她多買點生活用品。
「下山一次要一個多小時,盤山公路不好走,我們上下班都是坐班車,早晚各一趟,錯過了就只能住山上。」
任天真把行李放在車上,去超市買了一塑膠袋的生活用品回來,雖然只住一個月,她也不想麻煩別人。
「徐工,你們那裡能上網吧?」任天真帶了筆記本電腦,想隨時和老師同學聯繫。老徐說:「能上網,電信的塔台就在我們站附近,信號挺好的。」
「這一個月我要拜您為師,還請您多指教。」任天真俏皮地雙手合十,對著老徐拜了拜。老徐大笑,「指教不敢當,你們都是研究生高材生,比我們強多了。」
「可您有經驗呀,我們教授經常說,好的氣象工程師根本不用看衛星雲圖,看看天色觀察一下動物和花糙樹木就能預報天氣。」任天真恭維他。
老徐又笑了一陣,覺得這個研究生小姑娘怪有趣。
鳳凰山觀測站的情況和任天真想像中差不多,建立在半山腰某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視野非常好,晴天的時候能俯瞰鷺島半城風景,藉助望遠鏡,甚至能看到湛藍的大海。
仲春時節,山上鳥語花香,新鮮的空氣令人心曠神怡,陽光明亮卻又不刺眼,任天真站在青糙依依的山坡上遙看遠方,深深呼吸著。
觀測站辦公樓是三層白色小樓,外表看著很普通,任天真走進去才發現,這裡果然是先進設備應有盡有,大屏幕上衛星雲圖變幻莫測,屏幕下方坐著三排工作人員,每個人面前的電腦里的雲圖跟大屏幕上的雲圖一樣都是氣象衛星發送過來的,圖片展示的角度卻不一樣。
跟辦公條件相比,宿舍只能說一般,只有一張床和兩三樣簡單的家具,鷺島地處亞熱帶,沒有冬天,一年只有春夏秋三季,因此這裡除了沒有電視,連空調也沒裝。
任天真把行李箱打開,把衣服放進衣櫃裡,又把生活用品歸置好,看到窗台上放著個空罐頭瓶,靈機一動,跑去外面采了一大把野花,又把罐頭瓶裝了清水,把野花□□去。
正好可以利用一下,讓這個略顯單調的房間多點生機,任天真看著玻璃瓶里那一把野花,盛開著紫色黃色、粉紅色花朵,對自己即將生活一個月的地方多了幾分滿意。
在觀測站住了幾天,和工作人員都混熟了,任天真漸漸適應了這裡單調到近乎枯燥的生活,唯一讓她不大能忍受的是晚上的寂寞,不值夜班的人都下班以後,宿舍里只有她和兩個男技術員。
那兩個男技術員都是分配到觀測站工作的大學生,都還沒有結婚,住在站里既是有個住處也方便夜間值班。兩人都有女朋友,夜班當值的人住在辦公室里,而不值班的那個人下山見女朋友,不到半夜不會回來,絕大部分時間,任天真是一個人待在宿舍樓里。
山里到了夜晚靜得可怕,最初那幾晚,一到了晚上,任天真就窩在宿舍里不出去,外面漆黑一片,靜夜裡經常能聽到奇怪的叫聲,很像是人被處以酷刑發出的慘叫,把門反鎖上,她才覺得安心。
每天晚上,她都會坐在電腦前寫實習筆記,把自己一天學習的心得認真記錄下來,作為畢業論文素材。選題已經通過,材料也搜集得差不多,她準備再過幾天就開始寫初稿。
曲霞打電話給女兒,「天真,這個周日你回家一趟,你章叔叔生日,媽媽炒幾個好菜,我們一家熱鬧熱鬧。」
「我在外面實習,回不去。」任天真走之前並沒有通知家裡,因此曲霞也不知道她此刻在郊區鳳凰山。
「在哪裡實習,怎麼沒聽你提過?」
「學校安排的畢業實習,在鳳凰山觀測站。」
「就你一個人住在山上?安全嗎?」
「挺好的,每天晚上都有人值班。」
「鳳凰山有班車,你周日還是回家來吧,你章叔叔最近工作特別忙,你又住校,難得一次家庭聚會,你不在就太可惜了。」曲霞一心想讓女兒回家。
任天真沉默片刻,故意說:「前幾天我去了一趟雲夢山,爬了斷腸崖。」「那裡那麼危險,你去那裡幹什麼!」曲霞的聲音明顯多了幾分惱怒和激動。
任天真克制住情緒,冷冷地問:「上個月二十號是爸爸的十五周年忌日,你記得嗎?」
「天真,你不要這樣,不要再逼媽媽了,你爸爸去世我們都很傷心,但這件事已經過去十五年了!」曲霞的情緒終於崩潰,對著電話哭起來。
任天真忍住眼淚,把電話掛斷了,電腦上的字漸漸被淚水模糊,她索性趴在桌上哭個痛快。
章幼群在書房裡工作,聽到妻子情緒失控的哭聲,猜到什麼,忙從書房出來,走上前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怎麼了,是天真不願回來?」
「冤孽,我早就說,那孩子是來跟我討債的。」曲霞紅著眼圈抽泣。為了這個女兒,她操碎了心,全家人跟著賠小心,可女兒從來不領情,上了大學之後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難得回一次家,回來了也是無休止的爭吵。
「別這樣想,天真還是孩子,拗不過那個勁兒也很正常,骨肉親情是天性。」章幼群強忍住心頭的難過,寬慰妻子。
自從他跟曲霞結婚,那孩子從來沒叫過他一聲爸爸,也從來沒跟他笑過,他都忍了下來,只因他知道,天真始終是他們夫妻倆解不開的心結。
「幼群,不如我們把真相告訴天真?」曲霞抬起淚眼徵詢丈夫的意見。章幼群目光漸漸深沉,嘆道:「算了吧,何必破壞一個父親在孩子心中的形象,而且就算我們說了,天真也未必相信。」
「可是她現在這樣,是存心要跟我們斷絕關係,是用刀子剜我們的心,我們並不欠她什麼,也不欠她爸爸什麼。」曲霞看著丈夫臉上越來越深的紋路和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痛心疾首。
章幼群嘴角微動,終於還是沒有說什麼,輕撫著妻子的背,扶她回臥室休息。在這件事上,他說什麼都不合適,天真對他誤會已深,已經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動的了。
隔了半天,他才喃喃自語,「已經十五年了麼。」「可不,整整十五年了。」曲霞坐在床邊,淚水再次溢滿眼眶。
「有些創傷,隔多少年都不會抹平,尤其是童年時期的創傷,當年也怪我們沒有考慮天真的感受,早早就結婚了。」章幼群感嘆。
「難道我們不應該?」曲霞猛然抬頭,也顧不上擦去臉上的淚水,「要不是因為他偽造你的分手信,我們不會被耽誤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那十年我們還不夠苦嗎?要不是他,天真就是我們的女兒。」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義呢?」章幼群抽出兩張紙巾給妻子擦淚,「既然天真不願回來,那就別勉強她,不要再為了我破壞你們母女倆的關係。」
「可你受了那麼多年委屈……我又於心何忍。」曲霞心如刀絞,再次埋首哭泣。
章幼群摟住她的腰,柔聲說:「你能相信我理解我,跟我一起生活,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幸福,至於其他的,我已經不奢求了。」
曲霞心裡動容,無聲地握住他的手。
周六,傅冬平早早就起床,一個朋友結婚,請他去當伴郎。穿衣鏡前,他審視地看著自己,臉細細刮過了,一身黑色禮服讓他看起來帥氣瀟灑,唯一不滿意的就是領結是紅色的,有點不搭協調,可朋友的大喜日子,總不好打個黑領結過去。
精神抖擻地出門,他的心情就像這天的天氣一樣,晴空萬里。預料到這將是忙碌的一天,他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婚禮是個繁瑣的事情,伴郎不僅要跟著新郎去接親,應付新娘家七大姑八大姨各種奇奇怪怪的要求,還要在喜宴上替新郎擋酒,一上午忙下來,他覺得自己兩條腿就要跑斷了,再不坐著休息休息就要癱了。
賓館的大宴會廳里,前方的舞台上,新郎新娘正按部就班地在婚禮司儀的安排下進行婚禮儀式的各項進程,傅冬平隨便找了一桌坐下來,想趁著陪新郎新娘敬酒前先吃點東西。
交換戒指、香檳塔倒酒、切婚禮蛋糕,一切程序都和別的婚禮並無二致,傅冬平看著這一切,心裡不禁想,將來他要是結婚,絕不搞這些繁文縟節,帶著新娘和雙方父母去國外結婚最好,既能度假又能辦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安靜溫馨的婚禮,比這種鬧哄哄的場面不知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