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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58:03 作者: 顏月溪
「出來散散心。」任天真並沒有把到雲夢山的真實原因告訴他,但是又特別想聽到他聲音,主動問他,「鷺島天氣好嗎?」
「天氣很好,學校里鳳凰花都開了,還有櫻花。」
「我一個人在山裡很寂寞,你陪我說說話。」任天真向下躺在床上,想像著他此刻的表情。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我上回就說過了,我們在一起不合適,天真,我比你大太多了。」
「我只想讓你跟我說說話,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我又沒說別的,你不用急著撇清,我不會耽誤你前途的。」任天真忽然發火,眼淚瞬間湧出眼眶,有一種想摔掉手機的衝動。
對方並不動怒,柔聲勸她,「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聽我說,快點從雲夢山回來,你就快畢業了,回來好好準備論文答辯。」
「我不要畢業,我也不要寫論文!」任天真抽泣著、賭氣地說。
「你不是孩子了,怎麼還這樣任性?玩夠了就快回來。」
「你想不想我?」任天真忍住淚,故意問他。
然而,他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春天山里冷,尤其是晚上,多穿點衣服別著涼了,好好照顧自己。」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任天真把電話掛了,臉貼著床,哭了好一會兒,心裡才好受些。
傅冬平回到房間裡,越想越不是滋味,靈機一動去找白素,要借她電腦查資料,白素帶他去自己的房間。
房間是里外套間,裡間臥室,外間則是書房,室內裝飾還維持著之前民國時期的風格,一式的紅木家具,靠墊全是真絲刺繡,靠窗的一盆白海棠足有一米多高,綠葉間開滿了嫩白的花,整個房間給人一種古雅大氣之感。
「電腦你隨便用。」
「謝謝,我很快用完。」
一身月白旗袍的白素把留聲機指針放到唱片上,小提琴曲梁祝悠揚的旋律在房間裡飄蕩,打開銅製琺瑯香爐的爐蓋,點起盤香。
香味清淡好聞,傅冬平深吸一口,贊道:「你的生活如此雅致安逸,讓我想起一句詩。」白素笑問:「什麼詩?」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深谷。」
「你這是在誇我?」
「不然呢?」
白素笑而不答,攏住絲絨披肩,姿態優雅地坐在貴妃榻上,注意到傅冬平雖然跟她說話,目光卻始終關注著電腦屏幕。
傅冬平用百度搜索了很長時間十五年前雲夢山的命案,收穫甚微,年代太久遠,很多消息沒有傳到網上,只有驢友圈有人稍微提到,當年在雲夢山斷腸崖發生過意外,死了兩名遊客。
資料上顯示,斷腸崖原來不叫斷腸崖,而是叫驚鴻崖,傳說古人在那裡看到過仙人騎鶴飛過,驚鴻一瞥,由此得名,後因山勢太過險峻,歷朝歷代都有尋仙者摔下山崖身亡,久而久之,人們便把那裡叫成了斷腸崖。
「白素姐,你聽說過斷腸崖的傳說嗎?」傅冬平扭頭問白素。
白素秀眉微皺,「斷腸崖?那裡山勢陡峭,景觀沒有人為開發過,每年都會有人在那附近失蹤或者受傷,是雲夢山最危險的地方。」
「那裡有過什麼傳說嗎,比如十五年前死過人?」
白素搖了搖頭,表情中帶著點慵懶,「沒聽說過,我到這裡不過兩三年,很多事情也懶得去打聽。」
說話間,她又瞄向傅冬平,「你打聽這些做什麼?」傅冬平怕她有所懷疑,只得搪塞,「路上聽人說那裡風景絕佳,很想過去看看。」
「我勸你不要去,每年都有驢友不聽勸,滿山亂跑,到最後都要搜山去找,勞民傷財。」白素緩緩吐了口煙,掐滅了手裡的薄荷煙。
房間裡的香氣越來越濃郁了,傅冬平初時沒發覺,越聞越覺得香味有些特別,讓他的精神莫名地興奮和煩躁,他定了定神,儘量屏住呼吸。
在驢友圈找了很久,傅冬平終於找到一份去斷腸崖的詳細路線圖,那個驢友是個中學教師,平時酷愛旅行探險,也是為數不多的孤身徒步走過斷腸崖的人,為了方便別的驢友去獵奇探險,他特意繪製了路線圖上傳到網上。
傅冬平下載好地圖,準備起身告辭,白素忽然叫住他。
回頭去看,只見白素曼妙的身姿在縷縷檀香里更顯妖嬈,朱唇輕啟,她說:「以後別叫我姐,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姐,我又不是沒有名字。」
傅冬平淡淡一笑,「好。」
作者有話要說: 人家有喜歡的人了,小冬哥你怎麼辦?
☆、第 10 章
從白素房間出來,傅冬平長長舒口氣,房間裡的香味讓他差點就昏了,一抬眼看到任天真下樓來,手裡還拿著電水壺,想跟她說句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任天真乍見傅冬平從白素房間出來,白皙的臉上冷漠中帶著一縷輕蔑。
傅冬平猜到她有點誤會,走到她身邊,見她披散著頭髮,眼皮略有紅腫,看起來像是哭過了,輕聲說:「我借白素電腦查雲夢山的資料,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發給你。」
任天真沒說話,去廚房的飲水機接了一壺水,傅冬平跟在她身後,見她表情懨懨的,告訴她,他下載了斷腸崖的地圖。
「你要去的話,最好詳細研究下這份地圖,那裡是典型的丹霞地貌,風化嚴重、地況複雜,到處都是陡坡峭壁,徒步過去危險很大。」
任天真沒好氣地瞥他一眼,「你不是說你不管了嗎?」傅冬平眼波流轉,嘴角一抹笑意,「事後補救,不如事前做好準備。」
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彆扭?任天真心裡一陣嘀咕,端著裝滿水的水壺上樓。傅冬平很自覺地跟在她身後。
夏霆宇站在門口,本想叫他回房間打牌,一見情形,知趣地沒叫他。
看著任天真撕開方便麵的袋子,傅冬平問她:「怎麼不下去吃飯,要吃這個?」「吃飯時間過了。」任天真語氣依然淡淡地,對他跟進來倒也沒有表現出反對。
方便麵泡好以後,任天真低頭吃麵,傅冬平用微信把路線圖發給她。
「你父親的那本筆記,能不能給我看看?」
「幹嘛?你對寶藏感興趣?」
「我不是說過了,我對寶藏本身沒興趣,我感興趣的是雙榕村的這段歷史,和奇特的建築風格,如果我能破解土樓之謎,必定震動建築學界。」
哼!任天真嗤之以鼻,「你是傅聿林的兒子,只要你父親提攜提攜你,何愁不出名?只為了沽名釣譽,我看也沒什麼好。」
「你很了解我爸嗎?」傅冬平總覺得任天真每次提起他父親的名字,都有些說不出的奇怪,似乎帶著不屑的情緒。
任天真意識到他的不滿,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啜,低聲解釋,「我知道他,只是因為他很出名罷了。」
「就這麼簡單?」傅冬平凝視著她,幾縷亂發散落額前,此時的她看起來沒精打采,他忽然很想替她撥開亂發。
任天真目光迎向他,「不然呢?」傅冬平下意識地俯身靠近她,看著她的目光越來越深邃,「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並不是個很善於隱藏情緒的人?」
任天真心裡一凜,的確有個人曾這麼評價過她,那個人還告訴她,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過於偏激和情緒化。
兩人目光相接,氣氛先是僵持,漸漸又緩和下來,任天真吁了口氣,「如果我告訴你,你能不能保守秘密?」「你信不信我?」傅冬平望著她。
任天真抿了抿唇,「其實,當年和我爸一起到雲夢山來的幾個人里,就有你父親,不然的話,我哪會輕易答應跟你合作。」
傅冬平驚愕不已,怪不得他隱隱覺得任天真接受他的提議太過容易,沒想到竟有這樣的隱情,要不是知道底細,以她的謹慎,她怎麼可能和素昧平生的自己結伴調查。
下意識地細看任天真,傅冬平忽道:「你難道是曲阿姨的女兒小天真?」這回變成任天真驚訝,雖然她沒立刻說話,但傅冬平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小時候去過我家,你不記得了吧,那時候你好像只有三四歲,我八歲,我記得你是跟你父母一起去的,他們跟我爸是大學同學,曲阿姨長得好漂亮,我當時都看傻了。」
傅冬平完全記起來了,難怪他第一次聽到任天真這個名字會覺得耳熟,二十年前,他們是見過的,聽到她用奶聲奶氣的聲音告訴他,她叫天真。
任天真凝望他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這麼說你真的是曲阿姨的女兒?」傅冬平有點激動,時隔多年,誰能想到他們會在這樣的地方重逢。
任天真輕輕嗯了一聲,表情中有一絲奇怪的冷淡。
「那你懷疑我爸嗎?」
「應該跟他無關。」
「看來你心裡另有懷疑目標。」傅冬平試探地說。
「我也不清楚,沒有什麼頭緒。」任天真低下頭,看到碗裡的泡麵還剩一半,麵湯卻已經冷掉了,只得又加點水。
傅冬平在一旁說:「加水還能吃嗎,味道不好吧,還不如讓阿蘭另外給你做點吃的。」
「都這個點了,她恐怕早睡下了,不用麻煩她。」
「還不到九點,應該沒這麼早睡,我去叫她。」
任天真見他一副要使美男計的樣子,忍不住調侃,「你真有意思。」「是嗎?」傅冬平詭異一笑,「你覺得我有什麼樣的意思?」
說著說著就沒譜兒了,任天真瞪他一眼,端著面碗到邊上去吃。傅冬平笑笑不言語,看到桌上的黑皮面筆記本,拿起來看。
上面詳細記錄了桂王朱由榔從繼承王位到成立永曆小朝廷和清廷對抗的經過,並且標註了每個時期他的活動範圍和身邊重要人物,資料顯示,朱由榔及其黨羽曾以雲夢山腳下的容縣為根據地進行反清活動,朱由榔稱帝前後,都曾派遣信使和台灣鄭成功家族後裔聯絡,意圖一同出兵。
「三藩之亂時,朱由榔被吳三桂誅殺,墓地一直沒有找到,有歷史學者推測,其墓葬應該在雲夢山一帶,但其跡已不可考……」
這一段文字有幾行模糊了,傅冬平很想知道下文,問任天真,「這是怎麼回事,本子沾到水了?」任天真茫然,「我當初拿到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