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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55:50 作者: 碳酸泡沫
「我是真的欣賞你,很可惜,你父親和母親死在一場車禍里。你現在跟著你大伯住,你大伯家裡條件也不好,你還有個堂妹,你大伯負擔太重了。
「我聽說你每天晚上都要打工賺錢,耽誤了很多學習的時間。我覺得很難過,很多聰明孩子的才能因為現實原因得不到珍惜,一輩子就那樣了。如果你爸沒有死,你前途一定會更好。我想幫助你以及你大伯,我可以請你大伯回來開車,開到他開不動為止,薪水會一直付下去。你的堂妹也能得到很好的教育機會,聽說她在學校過得不好?我可以幫她換一所學校,好學校的孩子待人比較禮貌。
「至於你,恐怕要委屈你進去兩年,我會跟裡面打好招呼,即使在裡面你也會得到學習的機會,等你出來了我資助你上大學,你想學什麼專業?如果等你畢業了還瞧得上我,你可以到我公司來做事,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
「我是真的想幫助你,你好好想想看。」
齊烽有些嘲諷地笑了,「看來你也這樣幫助了其他人。」
梁邊曲起手指敲了敲床沿,「我很願意幫助一切想得到幫助的人。」
齊烽眼睛向下,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我現在想喝水了。」
梁邊把水杯遞給他。
齊烽喝了一口,說冷了,梁邊又給他續上。他很耐心,一點也不急。
齊烽用了很久才喝掉一杯水,他把紙杯扔進垃圾桶,「她怎麼說?」
「誰?蔓薇?」梁邊微笑,「她怎麼說不重要。」
齊烽說,「你知道如果我不承認,其他人的證詞不一定管用吧?」
梁邊說,「那確實會有點難度,我不想耗費太多時間。」
齊烽點了點頭,「您既然能幫助我,相信您也一定有辦法幫助邵蔓薇。您可以等兩年,等她出來讓她接手你的公司,這樣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好。您走吧,謝謝您來看我。」
說完這句他就閉上眼睛了,是個拒絕再交談的態度。
梁邊眯起眼,他沒有很多時間,警方很快就會來問詢事情經過,他不想節外生枝。
梁邊看了齊烽一會兒,說,「你其實喜歡蔓薇,是不是?」
齊烽眼皮動了動。
梁邊說,「你知道你殺人和蔓薇殺人的區別在哪裡嗎?你可以上網搜一搜,或者看看這兩天的報紙。報導里說蔓薇是富二代,而陳彪他爸是個屠夫,你理解我的意思嗎?」
齊烽睜開眼,看著梁邊不吭聲。
梁邊雙手交握,看著他,「司機的兒子殺了屠夫的兒子,和富二代殺了屠夫的兒子,這兩者的區別我相信你懂。」
「我不忍心讓蔓薇受苦。」梁邊屈了屈身體,放低了姿態,「從她九歲我領養她,她就沒再吃過什麼苦。她有點不好相處,你是知道的。監.獄那樣的環境不比學校,在學校她都尚且如此,我怕她在裡面遇到什麼人什麼事不懂得轉圜,做出什麼事,我護不了她。」
齊烽不以為然,「恐怕不止如此吧,你是擔心她的新聞會對你的集團形象帶來影響,對嗎?」
梁邊沒有否認,「你可以這麼想,我要對很多人的生計負責。」
「但是我也要為蔓薇負責,」他接著說,「她疼了總會哭,你應該見過她哭。我聽說那天晚上,她哭得很傷心。」
梁邊滿意地看到齊烽鬆動的目光,「而且你不能否認,蔓薇是為了你才捅了陳彪一刀。」
.
陳彪是個屠夫的兒子。
開庭那天,那個屠夫趕了三十多公里路來城裡聽審。等到判決下來,他就收拾了東西回家了。很多記者想採訪他,想問他的感受。他面對鏡頭,雙眼空洞,似乎很困惑。
記者們又問了一遍他的感受。
他不耐煩地揮揮手,「這個龜兒子,早就該死了。」
留給這個城市的鏡頭一個風塵僕僕的粗糙背影。
很奇怪,他兒子死了,所有人都比他還關心這件事。
這個兒子從小不是個好東西。看見人家家裡有什麼自己家沒有的好東西都想要,都想偷,都想搶。村裡的孩子都被他打過,村裡的女娃都被他騷擾過,因為那些小崽子嘲笑他窮,嘲笑他爸是個殺豬的,身上臭烘烘。小雜碎不服氣,可有什麼好不服氣的?
他把這個兒子從小揍到大,揍到小雜碎15歲那年,有一天,寒冬臘月,小雜碎半夜起來把所有的豬趕跑了,自己也跑了,把這個四面透風的家丟在了隆冬的深夜裡。
他沒有找過他兒子,他倒是找過那些豬。不過一樣沒找到。黃昏時他倒在荒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怎麼辦啊,豬沒了可怎麼辦啊?明天起來就沒有豬可以宰了,沒有豬可以宰就沒有豬肉可惜換錢,也就沒有錢拿去換酒,也就沒辦法喝醉了去打兒子,兒子跑掉了,他清醒著也打不到了。
第二年,陳彪的父親養了些新的豬,找了個新的女人,生了個新的兒子。就把這個小雜碎給忘了。
再過了十來年,突然有一天,村長領了些人來他家裡,說他兒子死了,讓他去領屍體。他不肯去。有天夜裡他夢到小雜碎,以後就睡不著了。然後再過兩個星期,他聽說要開庭,就提早把豬都殺光了,買了張凌晨的火車票,風塵僕僕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