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PARTⅠ

  顧顯失蹤了，自一個月前，李思璐在醫院說出她愛顧傑後，他就再沒出現在她面前過。

  就連她老爸也不諒解她，他不願意她與顧家人有所牽扯，偏偏她就愛上大少爺。

  今日，她與顧傑來到淡金公路旁的咖啡屋，之前說好要將買來的許願瓶埋在這裡的，所以他們過來了。

  兩人選擇在離咖啡屋不遠的一棵椰子樹下掩埋這個瓶子。

  埋好後，他們相視一笑，雖然這段感情未受到所有人的祝福，但是，他們還是決心在一起。

  「要嫁給我嗎？」她臉上沾了幾粒沙子，他伸手替她輕輕拍落，像是不經意，沒經過排練，更沒有預告，顧傑突然就問了。

  她微驚，眨了眨眼。「結婚？」

  「沒錯，要結婚嗎？」他微笑的再問一遍，並且從口袋拿出一枚鑽石戒指，原來他是有備而來的。

  鑽石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異常炫目。

  她的驚喜全寫在臉上，但隨即又不安的咬了唇。「可是……老爸和顧顯他們……」結婚不比交往，她不能完全不顧他們的感受。

  「別擔心，李叔那我會負責去提親，誠心向他保證顧家男人除了我父親之外，其他是值得信任的，就算要我跪求他同意將你嫁給我，我也會照做的。至於顧顯，他只是一時不能接受你選擇我的事實，相信等他冷靜一陣子後就會現身，之後我會與他長談，他若還是不能諒解，我願意退出雲端的經營權之爭。」

  「你願意將雲端讓給他？」她吃驚了。

  他輕淡的笑，蘊著心滿意足。「我擁有你，他擁有雲端，這很公平。」

  她聽見後哽咽了，他竟為了她放棄自己爭了二十幾年的東西。「那你母親呢，你不是一直希望能替她出一口氣？」

  他眼神閃耀著釋然的光芒。「昨天媽對我說，她早已不再恨蘇漢玉，因為那女人也是個可憐人，就算爭取進到顧家，但終其一生都無法以顧夫人的身分出現在眾人面前，如此對心高氣傲的她而言已是最大的難堪，媽認為懲罰夠了，不希望我再因為上一代的恩怨而耽誤自己的幸福，她要我忘記過去，與你好好生活。」

  「她真這麼說？」她喜問。

  他點頭。「所以別再擔心我會與顧顯起衝突，我將一切都給他，我們婚後就搬到國外去住，過過悠閒的日子如何？」

  她歡喜不已。「好，當然好……等等，你忘記一個人了，媛秀她——」

  「別提白媛秀了，她根本是來攪局的，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她結婚，這簡直是鬧劇一場。」他嗤之以鼻。

  「可是……」她仍有股不安，覺得事情沒這麼容易過去，媛秀不會放棄的。

  「在我眼中，她不是問題，有問題的是爺爺的立場，不過，爺爺雖然沒有拒絕白家，但也沒有同意，而在我看來，爺爺疼你較多的，我想他只是礙於白媛秀的病，不好立即拒絕白家罷了。」

  爺爺是支持她的？！

  回想起來，自她來到顧家，爺爺就特別疼她，照顧她的程度與親孫女無異，也許顧傑說的沒錯，爺爺真的是站在她這邊的。

  思及此，她終於綻出笑容。

  才回神，戒指已經套進她的手指。「你這是霸王硬上弓嗎？」

  「算是吧，我急於套牢你！」他凝眸朝她熱切一笑。

  她面色緋紅，他笑容更深，傾身吻住她的唇瓣……

  這日天氣很好，陽光燦爛，遠處雖有海浪的聲音，但是她隂影已逝，完全不害怕這聲音，因為，他們找到彼此，海成了見證，他們要結婚了！

  「真搞不懂白家人在想什麼，白媛秀去向達美的顏老闆下跪，那是收拾自己製造的爛攤子，這也能怪罪到顧傑頭上，還用生病的理由逼婚，未免太可笑！」楊若敏拍桌。她與李思璐約在常見面的泡沫紅茶店裡，越說越氣，音調也不知不覺的拔高。

  「你小聲點，別人都在看了。」李思璐提醒她店裡還有其他人在。

  她看看四周，確實有不少雙眼睛朝她瞄過來，這才將脾氣收斂，看向好友。

  「算你狠，這就答應顧傑的求婚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顧顯的心情，

  ..

  這陣子他也不知道藏哪去，我找他都快找瘋了！」她抱怨的說。

  她雖然很高興小璐終於作出選擇，但是顧顯怎麼辦？那小子不會接受的，他該不會因此而想不開吧？

  她憂心忡忡起來。

  「對不起，我氣走顯哥，卻讓你替我去找他。」李思璐充滿歉意的說。

  她大剌剌的揮手。「是我自己急著找到他，跟你沒有關係，不過，你確定自己對顧顯沒有一點點的感情？」她想確認清楚。

  「沒有，我喜歡的是傑哥。」李思璐毫不猶豫的回答。

  她嘴一扁，苦苦地笑了。「真高興你總算勇敢的愛了，可是我怎麼愉快不起來？」

  李思璐望著一臉愁容的她。「那是因為顯哥還沒發現你的感情，你只要找到他，對他死纏爛打，他早晚會被你打動的！」

  「呿，我又不是白媛秀，死皮賴臉就是要纏著不愛自己的男人，我也有尊嚴的好嗎！」

  「在愛情面前尊嚴不值一提，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我有說過這種話嗎？」

  李思璐不說話的看著她，眼神已說明一切。

  「好吧好吧，就算我想拋棄尊嚴倒追他，也得讓我先找到他吧！」她撫額[shēnyín]道。

  李思璐也垂下臉來。顧顯失蹤超過兩個月了，他從來沒有消失這麼久過，爺爺也很擔心，尤其是他的母親，他再不出現，她可能要報警了。

  「小璐，說真的，我有點恨你，你怎能當眾說出自己喜歡的是顧傑，你讓顧顯太難堪了。」楊若敏忍不住替心上人抱不平。

  唉，李思璐心裡喟嘆一聲。她也不想將事情弄成這樣，但是當時她已沒有心思想其他事了，唯一想的就是她不能讓自己愛的人傷心。

  「顯哥是個好人，但是我太傷他了。」她說著，眼眶泛紅。

  楊若敏最見不得人家哭。「算了算了，算我沒責備過你，你儘管開心去嫁，反正顧顯這小子遲早要面對現實，早晚都要傷一場的，這是他活該，誰教他愛的不是我，早說倒追的女人不值錢，我就是讓他看扁了！」她順便挖苦自己一頓。

  「若敏……」

  「夠了，我說的都是事實，你不用安慰我，更不必可憐顧顯，我想他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憐憫。」楊若敏打斷她。

  她無話可說，只剩一連串的嘆息。

  一大早她就由反胃中醒來。

  幸虧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否則就得特地請假了。

  雖然是假日，但顧傑並不在國內，因為總算有了顧顯的消息。聽說顧顯人在上海，顧傑親自飛去上海找他深談。

  她原本也想一道前往，但顧傑說這是男人之間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她出現只會加深衝突。

  她想想有道理，就留在台灣，不過若敏倒是跟去了，這陣子若敏因為顧顯的失蹤已經快要發瘋，所以顧傑帶她一道過去，希望多一個人勸，顧顯能夠願意回來。

  她抱著肚子到浴室去嘔吐了，不明白怎會突然身體不舒服，這讓她皺緊眉頭，吐完走出浴室後，見到老爸正用奇怪的眼神盯著她看。

  「老爸，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我？」她嚇了一跳。

  李瑞仁盯上她的小腹，一本正經的問：「你懷孕了嗎？」

  「嗄？」她怔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不是懷孕了？！」他疾言厲色起來。

  「我……」驀然，她想起這個月「好朋友」還沒來，而上個月……好像也……

  啊！她彷佛被雷打到，張嘴說不出話來。

  李瑞仁臉色益發沉重，又瞧見她戴在手上的戒指。這戒指他已經留意了好多天，一直沒問起，但現在他的視線直接投在那上頭。「這是大少爺給你的？」

  她心慌的趕緊將戒指藏到身後，但想想這又何必，老爸早晚要知道的，她不必掩飾什麼，於是勇敢的又將手伸出來。「是的，這是顧傑給我的。」

  「他送你這個戒指是有意義的嗎？」他再問。

  「這是……求婚戒指。」從顧傑向她求婚至今已經一個月了，但是顧傑希望等解決了顧顯的問題後，再正式的來提親，因此她才沒有將這件事告訴老爸

  ，可是現在自己好像不得不先向老爸說清楚了。

  「你答應了？」

  「老爸，你聽我說，我和傑哥是真心相愛，我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在一起的！」她試圖說服老爸不要再反對他們在一起。

  「你忘了我們與顧家的家世有多懸殊嗎？還有你媽的死，這事在你心裡始終存有隂影，而這些你都無所謂了嗎？」

  她白了臉。「我不圖顧家什麼，傑哥也不在意我是廚子的女兒，這不就夠了？至於媽的死，我的隂影來自海嘯的可怕，我不會將媽的死怪罪在傑哥身上，並且，我與傑哥已經說好，要一起將心結解開，拋開過去的隂霾，我們是真正接納了對方的一切，所以，請爸成全。」

  李瑞仁目光複雜的望著女兒。「你確定只要相愛，你們就真的能沒有阻礙地走下去？」

  「我確定，只要你不反對的話，我們會幸福的。」她馬上回答。多希望老爸能成全，他是她最重要的親人，若得不到他的祝福，那麼她就不可能擁有幸福。

  李瑞仁久久不說話，皺著眉像是在掙扎什麼，最後他重重嘆了一口氣。「我等他回來看他怎麼對我交代再說！」這算是鬆口了。

  她感激的抱住父親。「老爸，謝謝你，謝謝你！」

  「不用謝我，我還沒答應，大少爺若不能讓我安心將你交給他，我還是不會答應的，不僅如此，我會帶著你立刻離開這裡，離開顧家！」他將醜話先說在前頭。

  「會的會的，傑哥一定會令你滿意的，他若敢惹你生氣，我先剝他的皮！」

  「你這丫頭還沒嫁他，就一副是人家老婆的模樣。」他無奈的搖頭，真是女大不中留。

  「老爸！」

  「別說了，今天先去診所檢查看看吧，你媽當年懷孕時，也是和你一樣會晨吐，我想你可能有了！」他提醒她。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這裡真有寶寶了嗎？雖然她與顧傑尚未結婚，不過對可能有寶寶這件事，她已經充滿期待。

  檢查的結果，她果然有寶寶了！

  她喜孜孜地走出診所。她與顧傑有孩子了，一個可愛的寶寶，一個兩人共同擁有的生命！

  雖然是意外，但是相信顧傑若得知一定會欣喜若狂的！

  她拿出手機，迫不及待要打電話給在上海的男人，想要第一時間與他分享這個喜悅，但手機才剛拿出來，就先有電話進來了。

  不會這麼有默契是顧傑打來的吧？她欣喜的想。

  查看來電顯示後，她的笑容消失了。

  不是顧傑打來的，而是——「喂，媛秀……」

  接到白媛秀的電話後，她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醫院。

  白媛秀已經轉出無菌隔離室，回到正常的病房休養了，照理說，這應該代表她病情好多了才是，但是當李思璐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她時，不禁愣住了。

  白媛秀變得很瘦很瘦，臉蒼白得幾乎透明，樣子極為虛弱。

  她坐在病床旁，不安白媛秀要對自己說什麼。

  「謝謝你肯來。」白媛秀一開口就先感謝她。

  她點點頭，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最後只能沉默，讓白媛秀自己說下去。

  「從小到大我老是在生病，同學總嫌我煩，朋友排擠我，要不是家裡捐了大把的錢給學校，依照我請假的天數，應該早就被退學了，連大學也不能畢業……小璐，我很喜歡你，因為你的心地很善良，從來不曾因為我身體不好而疏遠我，更不會因為我纏著傑而討厭我。」

  她不明白白媛秀為什麼突然對她說這些，只能勉強擠出笑來回應。

  「小璐，我快死了。」白媛秀驟然道。

  「什麼？！」她跳了起來。

  白媛秀露出一抹戚然而難看的笑容。「我是說真的，我快死了。」

  她用力吸了一口氣。「你只是肺炎，經過治療會痊癒的，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她勸道。

  白媛秀搖頭。「我不是肺炎，我得的是癌症！」

  「癌症？」她瞬間大驚失色。

  「沒錯，醫生說我活不過一年了。」

  「不可能……」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但千真萬確發生在我身上了，我現在天天在做化療，只是期望能讓我再多活幾天罷了。」

  「媛秀……」這消息太讓人吃驚了，她不敢相信。

  白媛秀伸出瘦如枯枝的手抓過她的手腕，低頭看著戴在她手上的戒指，臉色霎時再白上幾分，不用問，她也知道這是誰送的。「小璐，我想乞求你一件事。」緊盯她手上的戒指說。

  「乞求我？」

  「是的，我乞求你。」

  「媛秀……」她忽然心驚膽跳起來。

  「我希望你能消失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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