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PARTⅠ

  在十二樓可容納百人的會議室里，氣氛十分凝重。

  「彩妝事業已經連續虧損七年，財務報表赤字連連，今年狀況尤其差。」財務長起身報告。「總裁，我們不能再放任彩妝事業腐爛下去，任其拉下雲端的整體獲利率，股東們都建議公司該是止血的時候！」

  「沒錯，彩妝部分該裁撤掉才是明智之舉！」既然有人起頭了，其他人馬上附和。

  「贊成，我們不能再損失下去了——」

  「全都給我閉嘴！」坐在主席位子上的顧安生忽地大怒。

  這一吼，原本積極發言要收掉這個事業的人全都嚇得立即噤聲。

  顧安生怒容滿面的看著在座的人。「你們每一個人都想讓這個事業消失是嗎？」他沉聲的問。

  「這……」在他的威視下，眾人全都低下頭來，不敢再像剛才一樣暢所慾言。

  其實眾所周知彩妝事業是當年顧安生創業起家的母業，雲端出品的彩妝系列曾經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品牌，也是雲端的金雞母，正因為彩妝的賺錢才讓雲端發展出更多產業，包含百貨、物流，乃至於飯店、銀行等等，彩妝是讓雲端成為全球最賺錢企業之一的大功臣。

  但這塊事業在經過多年後不敵市場淘汰，不再是金雞母，這幾年虧損的金額已經造成公司重大負荷，因此眾人才會決定切除這顆毒瘤。

  但是向來精明果斷的顧安生卻一反常態，始終不願意將這個賠錢的事業收掉，他們十分苦惱。

  「阿傑，你也認為彩妝事業必須裁撤嗎？」顧安生問向同樣沉默的長孫。

  顧傑面容嚴肅。「站在公司立場，雲端的彩妝品牌在消費者眼中已經老化嚴重，市場既已失去要奪回來不容易，必須重新投入大量的宣傳費，但這樣做成效未定，風險太高，所以我也認為應該要收掉。」他分析道。

  他清楚爺爺為什麼對於彩妝事業割捨不掉，因為那不只是他事業的母業，更代表著爺爺與已經過世的奶奶過去創業的歲月，爺爺要的不過是對奶奶最後的回憶，因為這層關係，才會讓一向在工作上以利益掛帥的爺爺也有心慈手軟的一面。

  但是做生意不能憑感情，事關公司利益，他就事論事，雖然可能違背爺爺的心意，他也沒有因此退縮。

  顧安生臉色難看。「哼，那阿顯，你說呢？」他轉向另一個孫子問意見。

  「撇除情感面，雖然彩妝事業曾經是我們的母事業，但目前已是病入膏肓的狀態，而董事會也得向股東交代，所以我認為總裁不該再堅持保留它。」他在這件事情上也與眾人有相同的想法，在商言商，不能再感情用事。

  事實上，早些年時他就積極想要切除這一塊，是因為爺爺阻礙，這事才一再被壓下。而今日這場面，他認為是個時機，是該勸勸爺爺放手的時候。

  兩個孫子都不挺他，顧安生面色隂郁。「若我仍想再挽救，並且要你們兩個人擔下這責任，想辦法讓彩妝事業起死回生，你們願意嗎？」他突然點名兩個孫子，讓他們接下挑戰。

  兩人的表情皆是一愕。

  「總裁，很抱歉，我沒辦法接手。」顧顯馬上表明立場。

  顧傑也隂沉著臉。「我也恕難從命。」

  聽到兩人的回答，在座沒有人露出吃驚的樣子，違抗總裁的命令雖然後果難測，但如今正是大顧、小顧爭取董事會認可的時候，彼此競爭激烈，而彩妝事業絕對是拖垮績效的爛瘡，他們要是夠聰明就不會去碰。

  顧安生忽然一聲冷笑。「既然你們沒有人願意支持，好，我同意，如果三個月內彩妝事業依舊沒有起色，我就放棄這個生意，不再堅持。」

  聽見他鬆口了，一室沉肅的氣氛立即放鬆下來。

  「以目前彩妝事業的經營狀況，三個月後是不可能有所改變的，與其多虧損三個月，您為什麼不現在就當機立斷放棄？」顧顯問。

  「我之所以要求三個月是因為想最後一搏，因此我現在宣布正式成立一個特別企劃小組！」

  「特別企劃小組？」這是什麼單位？

  「這個特別企劃組是做什麼用的？」有人問。

  ..

  「不是說雲端的彩妝品牌老化，也就是過時了，所以我決定將產品重新定位，並且給這個小組三個月的時間去企劃，如果有辦法讓業績提高百分之二十，那表示還有救，我就不可能放棄這個事業。」

  「三個月內要提高百分之二十的業績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一個小組做得到！」顧傑臉色凝重的說。

  「那就死馬當活馬醫，你們做不到，就讓彩妝真正的使用者來試試，成功了，彩妝事業就活下來，失敗了，這個小組立刻解散！」

  「總裁，請問這個小組的成員是誰？」能讓爺爺寄予厚望的人，顧顯很好奇。

  他拍了手掌。「進來！」這時會議室門開了，走進來三名女子。

  「小璐、若敏、媛秀？怎麼會是你們三個？！」顧傑與顧顯同時錯愕的由位子上彈跳起來。

  初次站在這麼多人面前，李思璐三人都有些侷促。

  「爺……總裁賦予我們三個人挽救彩妝事業的任務，希望特別企劃小組能不負所望，完成這項挑戰。」李思璐代表回答。

  而顧傑與顧顯的臉色當下變得隂沉無比。

  挽救彩妝事業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沒人抱有希望，因此會議中的眾人雖對總裁提出這兒戲般的特別企劃小組感到詫異，也只是面面相覷，並沒有出聲再反駁，大部分的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在董事會其他成員都走光的會議室里，三個女生不安的一起擠在角落，因為她們面前正站著兩個橫眉豎目的男人。

  「你們三個搞什麼鬼，為何是特別企劃小組的成員？！」顧顯首先開炮。

  「我們……我們……」

  面對兩個男人的怒容，三人緊張得說不出話。

  畢竟這兩人天生是她們三個的克星，兩人一吼，她們立刻如驚弓之鳥。

  「還不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顧傑表情森然。

  這三個女人居然滿著他們接下這份工作，他愕然之餘，還十分生氣。

  「彩妝事業對爺爺來說有特殊的意義，爺爺很遺憾你們沒有人願意為他守住這份產業，我見他很難過，所以想試著幫爺爺一點忙……」李思璐期期艾艾道。

  「什麼？這件事不會是你向爺爺自告奮勇的吧？」顧顯傻眼，別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事，居然還有人自己跳進火坑。

  她點點頭。

  中午爺爺找她過去，她以為是單純陪他用餐，誰知爺爺一口飯都沒吃，很傷心的告訴她沒有人願意扛起這個曾經是雲端最重要的事業，讓他不得不忍痛放棄，還說就像是他得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般心痛，她聽了後為爺爺難過不已，但也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他老人家，只能表示自己願意支持他，可惜能力不足，哪曉得爺爺一聽，馬上說能力是靠機會激發出來的，既然她有心幫忙，他十分感激，然後……她就莫名其妙成了特別企劃小組的一員。

  「不自量力，憑你有什麼能力接下這每年虧損達二十多億的擔子？」顧傑不屑的撇嘴。

  「憑我一個人當然不行，所以我找來若敏幫忙，還有……」她看向了白媛秀，其實頗意外爺爺除了找她還找來白媛秀。

  「爺爺這是在開玩笑嗎？你們三個烏龍組合，別說提高彩妝事業百分之二十的業績，只要別再跌深就不錯了！」顧顯翻著白眼。

  三個女人被說得汗顏。

  坦白說，確實很烏龍，李思璐是被顧安生趕鴨子上架的，楊若敏則是為朋友兩肋揷刀，至於白媛秀，她的理由就更簡單了，工作內容不重要，做不做得到無所謂，她只要能天天見到顧傑就好。

  這樣的烏合之眾，根本是小孩玩大車，不自量力，外加讓人看笑話。

  「我們雖然什麼都不懂，但站在消費者的立場，也知道雲端的產品品質不錯，就是形象老化，靠我們三個年輕女孩想辦法提升形象不就可以了。」楊若敏樂觀的說。

  「沒錯，我是雲端化妝品的忠實愛用者，我能幫彩妝代言，推銷親朋好友購買，應該很多人會衝著我的面子來買吧。」白媛秀天真的說。

  顧傑與顧顯聽了表情嗤笑，簡直當成笑話。

  「你們也

  別這麼瞧不起我們……雖然我們沒什麼能力，但若敏說的沒錯，過去的經營過於老派，不符合現在年輕人的想法，才會喪失市場，而我們三個若以消費者的角度來做事，也許真能創造奇蹟。」李思璐不想馬上就認輸。

  「哼，彩妝事業的虧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將一個重病患者治好哪有這麼容易，若真這麼簡單又何必放棄，爺爺讓你們胡鬧到底想做什麼——」說到這，顧顯倏然收音，看向已經沉下臉的顧傑。

  「這頭老謀深算的老狐狸！」顧傑聲音冷得要結冰了。

  「沒錯，果然是老姦巨猾的老頭！」顧顯也咬牙切齒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首次有默契的冷笑。

  「就算讓這三個笨女人出面，我也不會去接這爛攤子的。」顧傑道。

  「我也一樣，就讓這三個女人自己去玩，三個月後爺爺就會死心了。」顧顯同樣哼笑說。

  說完，兩人同時轉身要離開，爺爺的詭計他們是不會上當更不會隨之起舞的。

  「等等，你們就這樣走了嗎？」李思璐馬上堵在門口，不讓他們離開。

  「要不然呢？」顧傑冷冷的反問她。

  「不是的……你們……你們不能幫幫我們嗎？」她難為情的拜託。

  坦白說，對於這個特別企劃小組要做什麼、怎麼做，到目前為止，她一點概念也沒有，憑藉的只是答應爺爺的傻勁，但那可做不了任何事，因此顧傑和顧顯絕不能置身事外，非得求得他們兩個人幫助才行。

  「是啊，顧顯，我們根本不知該怎麼做，你給點意見吧！」楊若敏也拉住顧顯的衣角說。

  「既然你們敢鴨子拉車，沒有自知之明的接下這份工作，那你們就好自為之吧，很抱歉我幫不上忙。」顧顯毫不帶感情的拒絕。

  「傑，這是我第一份工作，一定要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的，你不會狠心的不管我，讓我失敗淪為笑柄吧？」白媛秀也抱住顧傑的手臂問。

  顧傑冷漠的抽回自己的手。「那也是你們自找的，而且我很忙，事情很多，沒空參與你們這註定失敗的遊戲。」

  兩個男人無情無義的要棄她們於不顧了。

  「顧傑、顧顯，彩妝事業對爺爺來說意義非凡，為了不讓老人家遺戚，難道你們就不願意接受這個挑戰嗎？」眼看兩人排開她們走出會議室，李思璐心急的大聲問。

  兩人腳步同時頓了下來。「對不起，彩妝事業對雲端來說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在商言商，我不可能再讓這顆毒瘤繼續留存。」丟下這話後，顧傑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顯還在，不過也搖起頭來。「唉，我老實告訴你們好了，爺爺讓你們三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成立特別企劃小組，不是真的希望你們能創造奇蹟，而是料准我和顧傑不會袖手旁觀，爺爺是想拉我們下水，而我的立場與顧傑相同，不管爺爺怎麼想，彩妝事業不可以再留了。」連他都走了。

  三個女人頓時傻住，你看我，我看你，這下頭痛了，特別企劃小組下一步該怎麼走啊？

  雲端位於信義區的百貨精品店內，顧傑正在試鞋。

  「顧先生，這些全是新品，請您試穿。」店員捧出好幾個鞋盒，放在他腳邊，請他二試穿。

  雲端旗下的鞋業每季都會邀請顧傑前去試穿新鞋，一來向大顧先生展示新品，二來新品穿在自家少東身上是最好的活廣告。

  顧傑穿上新品後，正站在鏡子前評估款式以及舒適度，忽然見到鏡子裡多出一個不速之客，他臉一拉，沒有理會，繼續試穿他的鞋。

  「顧傑……」李思璐可憐兮兮的跟在他身後，尾音拖得老長。

  「以前要你主動出現在我面前難上加難，現在倒好，經常不請自來。」他譏誚的說。

  「不要這樣，聽我說嘛……」她也知道自己這樣有點過分，可是她們真的沒辦法了。

  「不用多說，彩妝沒救了，就算我想幫也幫不了。」他冷漠的拒絕。

  「顧傑……」

  他不理她，逕自向店員招了手。

  「顧先生？」店員立刻上前詢問。

  「拿女鞋來。」他簡短吩咐。

  店員瞄了瞄跟

  在他屁股後面的李思璐後，會意的先離開一會。

  「我不要你擔什麼責任，也知道你和顧顯不願意碰這件事的原因，怕如果失敗，會讓你們在董事績效中留下污點。」李思璐沮喪的說。

  「知道就好，那就別為難我了。」

  這時候店員拿了一疊鞋盒過來。

  「你坐下。」他對李思璐命令。

  她不假思索的點頭坐下。「我也不想為難你，所以我要求不多，只希望你能小小幫我們一點忙。」她懇求著，腳上的鞋子一邊被脫下，套上新的。

  他手指朝她比一比，讓她站起來走一走，她滿腹心思都在說服他幫忙，不管他說什麼，她都照做，站起來走了幾步。

  「什麼樣的小忙？」他點頭，手一揮，店員替她換上另一雙，她穿上後，他敏了眉，又換了別雙。

  「企劃方面我們三個有了想法，決定拍一組新廣告，而這支廣告要突破過去彩妝只用女模特兒的傳統，我們決定找男人來代言，而且找的男人必須有男模的身材，以及迷人的臉龐，還有讓人瘋狂迷戀的特質，最重要的是，除了知名度夠以外，還要形象清新、具新鮮感，這樣才有號召力……」說這些話時，她又來來回回、穿穿脫脫了好幾雙鞋。

  「嗯，然後呢？」他心不在焉的聽著，讓人又拿了幾雙新品女鞋過來。

  「我們三個討論的結果，要找全球尤其是亞洲極具知名度的人，而且從來沒有拍過廣告，沒有商業曝光過，氣質卓越，還有令女人尖叫本錢的完美人選，除了你與顧顯沒有別人！」

  哐的一聲，原本手上拎著一雙鞋的他手一松，鞋子掉到地上。

  「你要找我和顧顯當你們的廣告模特兒？！」他錯愕。

  「你們若肯答應入鏡拍廣告，我保證一定能轟動全球的！」

  「胡鬧！」他立刻駁斥。

  「拜託了，如果你們肯讓我們借用一下男色，幫我們打響第一炮，我敢拍胸脯保證，之後的行銷策略一定會奏效，業績一定能提升的。」她苦苦的哀求他。

  像是聽到一個異想天開的笑話般，他微微瞠眼，氣得頭頂冒煙。「顧顯願意犧牲嗎？」他隂森森的笑問。

  「他那邊……若敏去求了。」她乾笑。

  若敏那邊大概也是困難重重吧，顧顯沒那麼容易答應的。

  「那小子不會答應的，求也沒用！」他用膝蓋想也知道。

  要像傻子一樣上鏡拍廣告，打死他們也做不到。

  「這……」

  「不用試圖再來求我，我是企業家不是模特兒，所以不可能！」他一口回絕。

  「顧——」

  「走了！」

  「顧傑，你等等我——」她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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