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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54:32 作者: 劉童/張悅然主編
你是雲化的嗎?
我再也笑不出來了。請你原諒。
我一直是一個喜歡寫喜劇的人,我希望這個世界的悲劇越少越好。
但我們的故事,是喜劇還是悲劇呢。
我卻還要一直對自己說,痛苦和傷悲是我一人獨自承受的,整整這一年,我時刻都在承受著思念與思念帶來的無盡傷悲。如果將我換成你,你會如我一樣傷心欲絕,所以你是幸福的。
這都是我給自己的藉口,有時我真的覺得我快被這種思念摧毀。
但我是多麼地希望我們真的能做個交換。
至少,你會依然活在這個世界上,會想起在年少時有如此一段純真和不同的感情。就如我現在一樣。
我真的希望。
今年的四月二十四,我們應該相愛四年了吧。
而你離開我也快一年了。
明明說好一起走下去的。
那個冬天,我借了我哥的車,那一次,我們不應該爭吵。我不應該和你吵的。直到那個罪惡的轉角,當疾駛的貨車迎面而來時,我才發現,所有的爭吵都不應該存在。我想用我的身體為你擋住這場災難。一段較長的剎車痕跡寫出厚重的悲哀。
我在那一剎那已經再往右打了方向盤,在我條件反she往左轉向的自救後。
車撞在我的駕駛座,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我已什麼都無法看見,但我心裡卻感到一絲安慰,我聽見你喚我的聲音。
我醒過來後聽他們講,你一直護著我進了醫院。
而你卻先於我離開這個世界。為什麼上天給我開這樣的玩笑?
我甚至來不及再看你一眼。
他們說,我現在的眼角膜是你留給我的。我最親愛的人啊,在最後離去的時候你還如此想念著我呵護著我嗎?
現在的我不再因為夜晚而無法看見東西,是你在我的身體裡嗎?
那你現在能通過我看到我電腦的屏幕嗎?
這全是對你的思念。
我有些難以繼續下去了。
……
我們說好了在一起。
那我現在眼中的眼淚,是你的還是我的?
我多麼希望,再抱一抱你,摸一摸你的臉頰,如果不行,那怕是讓我再聽一下你的聲音,哪怕是只看一眼你的身影。
你上大學前給我送的那縷頭髮依然在那。
而你卻在哪裡?
你不是說我是那兩文錢的泥鰍麼?
但是現在泥鰍,又如何去尋你呢,不是說我今生來報恩的麼?
那些我們寫過的本子,你媽媽給我了,我一直不敢去看,那日我無意中翻出你給我畫的一張畫,一隻小老鼠釣魚,你說的,那小老鼠就是你,而那魚是我。看到畫,我真的……
雷達龜有了四十五隻。
今年冬天下了雪,你的腳要小心保暖,小心又生凍瘡。
你曾問我,希望不希望下輩子再遇上你。我當時的回答是逗你的。
我當然願意。我永遠願意。我現在是多麼的希望能有來世,能再與你相遇。
如果現在只是我們冷戰的不見面,我多麼希望……
而現在卻如何去見你?
我愛你不寫了,親愛的,我真的無法繼續寫下去了。
剛才我在你的QQ上又留了言:親愛的,你在嗎?
上了請回話好嗎?
親愛的,泥鰍很想你,泥鰍很想你。深處種花人——曾尹郁很多朋友小時侯的願望是長大後做位育人園丁,但我從未有過那樣的想法,原因是怕遇到像自己這樣的學生。打從接受教育開始我就是個狡猾狡猾的學生,屁股上有刺坐不住,眼睛一轉就出個壞主意。這也就註定我必然給眾多的老師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喜愛的或是討厭的,美好的或是殘酷的。絕對是兩種極端,不會有中間的平淡。
幼兒園的我讀了兩個中班,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個子太小,一部分原因則是我表現出來的痴呆。聽我媽說我那時是很漂亮的小孩,但是卻不知為何那麼蠢,連會的都能答錯。後來幼兒園建議我再讀一個中班,他們誠懇得只差想把我丟到智障兒童學校去。現在的我認為那是我從小就表現的大智慧,要麼是因為不喜歡讀幼兒園,要麼就是那幼兒園阿姨長得太影響地球沿軌道飛行。
高中時的我更是登峰造極,除了違法犯罪,所有的壞孩子該做的事情我都做了。個性自由雖然是一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但孩子畢竟是孩子,把握不住也就容易出些問題。
17歲讀第一個高一的我活得就像個憤世嫉俗的詩人。成日吵嚷著要衝破藍天,要改革教育制度,看什麼都不順眼,批評人家連人家老爸吃完飯不擦嘴都一塊兒批評,寫文章就想像自己像魯迅先生一樣向敵人飛出匕首和投槍。如此表現憂國憂民有如屈原的我實質上只有一個原因:我的成績打高中開始就一塌糊塗了。也就像一個撞牆的小孩會怪罪那無辜的牆壁一樣。
那時我已加入校文學社,憑著一腔牢騷乘著反應試教育的春風一躍成為學校文學社的紅人。年輕的浮躁讓人沉浸在過家家的榮耀中,而真實的生活完全地失去了規律,自己只能在錯誤的學習狀態下越來越無力。終於在某一天,抑鬱的內心衝突猛然爆發,我徹底的被自己打敗,瘋了般地離家出走。這一次離家出走具有偉大的轉折性,套用歷史教科書上的話說是有劃時代的意義。我幼稚的叛逆在親人的眼淚中立即消融,於是我決定重新來過,進行人生的第二次降級。
如果只是降級,我絕不會重新站立起來。並不是如某些理想的電影中說的那樣,良心發現,立地成佛,浪子回頭,練就絕世武功,捧走諾貝爾獎。人們往往很難接受一個要改過的人,這是慣例,因為人很難看到別人所做的比自己要好。如果沒有我的那些老師,現在的我會是怎樣真的很難想像,而只有在那個時候,我才真正感受到他們的偉大,我是說偉大,很重的詞語,也只是說他們,並不是指這個職業的所有人,我很嚴謹地告訴你這些,因為他們在我生命中我的靈魂中有著他人無法取代的絕對崇高位置。
我的降級是主動的,而且是半途中降下來,這自然要費一番功夫,我有幸開創了這一降級方式的先河。更難的是找一位班主任老師,我媽知道,他兒子生性反叛,擺哪哪都亂,配把AK放到中亞能統一恐怖份子。於是非得給我找個比我更勇猛的武將老師。就這樣我來到了高一十班,班主任姓萬,體型魁梧,面容強悍,持兩板斧能嚇退李逵,戴一墨鏡就整個一黑社會老大。開始時對老萬的印象還只是處於對他的敬畏,一位教數學的老師,帶的文科班高考全校上線最多,又聽說過他曾與學生單挑的傳聞。幾次班會下來聽他說話都極其的詭異,比如不在乎班級評分,只要求我們學習好,經典語錄是:最後一名還是要有人來做的。這些話讓我不得不相信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黑社會轉業老大。在進十班前他曾給我說過一番話,雖然已經有些模糊,但我卻很清楚地記得他希望我能當上學習標兵。學習標兵是我校學生的最大榮譽,按期中考試成績排名,每年級20名,劃分到每班,也就是成績一二名的學生,給予稱號與獎學金。在以前沒降級時,我曾很痛恨的說這是一種明顯的拜金主義,而現在老萬竟然對一個降級的學生說這種話,這讓我實在是感到莫大的鼓勵。
一位老師,面對一位差生,他卻能對他說出那樣充滿希望的話,雖然說出這句話不需要什麼修飾也不需要用什麼別國的語言,但是,這確實很難。
記得他上課寫得一手漂亮的板書,使人不得不想這中文配上數字與符號後也是一種很好的書法。他教課很慢,而且不深,不像以前遇上的一些數學老師,每次都挖空心思地找高難度題目,上數學課有如來到外星球,一考試平均就是十幾分,弄得學生想集體上吊。老萬總是會手把手的教學,使我很容易就觸類旁通一通百通,但布置作業的時候卻很不留情,有人犯傻的在老萬布置作業時發出抱怨聲,老萬就會很體貼的說,真的多了?那好吧,把某某題也做了。
老萬治班很有一套,不會成日地守住我們,比如在學校規定的星期日上午自習時間,他就會很少出現。他更不會像一些班主任為了抓晚自習的不守紀律者而在黑暗的夜幕中露出半張臉,嚇得貼窗戶坐的學生腎上激素急劇增高,用腎寶都補不好,以後生活他不好她也不好。老萬會很直接地走進教室,或者直接坐在講台上和我們一起自習。老萬有一個原則,千萬不要被他抓住違反紀律,他解釋道因為他是偶爾才來抓一次,如果連這偶爾都被抓到,那只能說明這人是慣犯了。老萬有獨特的懲罰方式,他從不叫學生99csw.com寫保證寫檢查,他解釋說是因為他讀書時寫太多檢查,一筆好字就是這麼練成的。這樣做根本沒有效果,他崇尚體罰,來直接的,無視法律法規的存在。這種慘劇發生過兩次,一次是一男生翻牆出校門,落地時剛好落在老萬面前,比飛彈還准,老萬微微一笑,說,你繼續翻,翻完一百次了放你回學校,自己數數。說罷揚長而去。那男生就自己老實地數數勤奮的鍛鍊身體,翻得差點數出圓周率來,從此班上再無人敢翻牆。另一次是一群男生在寢室打撲克,打到興奮時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說寢室太窄了要他們換個地方,男生們隨即被帶到無人的辦公室,和老萬一起玩撲克,老萬說,要全力地贏他,贏了他才能走。那幾個男生哪還有打牌的智商,顫抖的拿牌,驚恐的亂丟牌,甚者玩出了麻將的清一色和七小對。最後老萬是餓了,才放下撲克,一句教導的話沒說,說,你們去吃飯吧。老萬的懲罰方式我們願意接受,被罰的人不僅會改正錯誤永不再犯而且會心存感激。這就是他獨特的個人魅力。
我的成績也在這一位奇特的班主任手中直線上升,在第一次期末考時擠進全班前十位。他對我說,要繼續加油,要考個標兵,上學期班上沒標兵,我是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走路,下學期你要爭取搞個標兵。他跟我說話的時候總讓我感覺他的笑容是我所獨有的,那種有些狡黠但卻真誠的笑容。
下學期他竟任我為班長,這更讓我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想法,但絕對是對他感激不盡。
第二學期期中考試,我考入全年級前二十,老萬在為爭取我標兵的資格時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讓我終生難忘:我不管這學生以前如何,但他現在是我的學生,他完全有做標兵的資格。這句話是我偷聽來的。當時我並沒有恨某些人不公平地對我,因為我為老萬的那句話而感動,心中只有繼續努力的想法,毫無雜念。老萬後來找到我,笑嘻嘻地指著我棕紅的頭髮說:你去照標兵照,這頭髮還是要染回來吧。
我自然也會犯錯,而且是把副班長一起拖出去網吧玩通宵的遊戲。老萬得知後把我叫到一個無人的角落,他和學生談話絕對不會去辦公室。老萬那天悲傷得要命,說他班上班長和副班長竟然一起違紀,他真是沒面子。談話的氣氛一下就輕鬆了,我們開始談東談西,連文學和哲學都一起談了。談完後我自然也表示絕不再犯。他也高興地說,如果我再因發泄學習的壓力而去通宵玩電游,他也就要發泄心中的苦悶和我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