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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51:48 作者: 一季流殤
    在床沿落座,白衣少年目光淡然地掃過那張蒼白冷寂卻不掩絕代風華的臉龐,良久,才漫不經心地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回應,室內一片靜寂。

    白衣少年似乎不以為意,淡淡又道:「你現在已經離開紫衣盟了,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

    這是直接告知了他現在安全的處境,但是,床上的人依然沒有說話,兩眼空洞地望著帳頂,看似沒有任何表情,然而,在白衣少年話音落下的剎那間,他的眼底分明有一道幾不可察的流光划過。

    白衣少年眉梢微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雙眼,「想報仇嗎?」

    報仇……報什麼仇?

    一個身體破敗不成樣,需要靠湯藥維持性命,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少年,對上紫衣盟數百盟內高手,他拿什麼報仇?報了仇,又有什麼意義?如此卑微低賤而屈辱的人生,對他來說,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嗎?

    「我雖年紀不大,但是也明明白白活了十三年。」白衣少年眸心微轉,清冷的眉眼慢慢染上了些許寒意,「十三年來,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在我連續說出三句話之後,依然保持沉默的----你是第一個。」

    不知為何,原本死寂蒼涼的眉眼,在這一句話落音之後,突然無法抑制地輕顫了一下,眸心有烏雲翻滾,一滴淚從右邊的眼角無聲滑落,晶瑩剔透,帶著訴不清的委屈與悲哀,以及對於自己命運不公的控訴。

    雖然這個聲音聽來一點兒也不溫柔,甚至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意----在長達四年的殘酷虐待中,少年的聽感早已敏感得幾乎到了驚弓之鳥的地步,歐陽織錦嫣嫣笑語之中隱藏的冷意與殺氣他能清晰地分辨出來,所以,此時身旁這個聲音里的不悅,他同樣敏銳地察覺到了。但是,不同於每次聽到歐陽織錦說話時的毛骨悚然,這個聲音縱使不悅,也讓他覺得……如此悅耳,如此親切……

    對一個陌生的,甚至比自己還小的少年感到親切……他想,他大概是魔怔了,神志不清了,還是太久沒有感受到除了恐懼與絕望以外的其他情緒了?

    抑或者……僅僅是因為,他救了自己?

    他不知道,也無法解釋自己心頭的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眸心烏雲涌動愈發劇烈了些,然而,太久沒有開過口說話,以至於他除了嘴唇顫抖地動了一下,卻根本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白衣少年又等了須臾,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你打算就這樣沉默下去?」

    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唇瓣微啟,少年呆滯而僵硬地盯著頭頂上方,出聲時,嗓音卻嘶啞乾澀得幾乎發不出聲音,「你……為什麼……要救我?」

    為什麼不是直接削斷綁在他腰間的繩索,讓他直接摔落懸崖,跌個粉身碎骨?這樣不是就一了百了地解脫了嗎?

    他這樣的人,救下來……又有什麼意義?

    一個毫無用處的殘廢而已……還是最低賤的殘廢,比街邊的乞丐還要骯髒不堪……

    「為什麼要救你?」白衣少年眉梢輕挑,出塵脫俗的面上帶著些許譏誚,「你可以當做是我心血來潮時的愛心泛濫,不過現下看來,你似乎並不稀罕我的相救。既然如此,我倒是不介意……再把你送回去原來的地方。」

    話音落下之際,宇飛端著湯藥剛好從外面進來,他沒有在意到床上的少年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驟縮的瞳孔與慘白的臉色,聞言只是奇怪地道:「主子打算把他送到哪裡?」

    白衣少年負著手站在床沿,淡淡道:「自然是送去他該去的地方。」

    宇飛聞言,瞬間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之處,視線在自家小主子與床上的少年之間轉了轉,眸心閃過一道深思,卻敏銳地意識到自己似乎不該再問得更多,看著床上的少年,「你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先把這碗湯藥喝了吧,一個時辰之後,我為你準備一些流食,你現在胃疾嚴重,飲食必須遵照醫囑。」

    少年就似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橫放在身體兩側的手不自覺地揪緊了被褥,指尖也無法抑制地開始顫抖。

    「雖然你的身體很虛弱,虧損嚴重,但睡了七天,精神已經恢復了不少,而且,以你驚人的意志力而言,自己坐起來不是什麼難事。」宇飛說著,將藥放到了床頭的桌子上,抬眼道:「當然,如果你需要幫忙的話,我也可以找專門的侍女來伺候你的飲食起居。」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宇飛蹙眉,「楊公子,你聽到我說話了嗎?我是你的大夫。」

    「宇飛,你先出去。」白衣少年開口,「不赦回來之後,讓他直接來見我。」

    「是。」

    宇飛眼神沉沉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心神似乎已完全封閉的少年,眼底閃過一絲嘆息之色,轉身踏出了房門。

    「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自己起身喝藥。」白衣少年沒有絲毫同情,面上也看不出丁點的仁慈與憐憫,「一炷香之後,如果你還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我會直接當成是你拒絕我多此一舉的相救,然後會遵照你的意思,把你送回紫衣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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